“看来，这九星宗也算不上太平，自己人都要打起来了。”
踏上山道，杨垂皇看向天空那片阴云，言语之中多有调侃。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神印山传人，当年更是名震江湖的一代天骄。而对于一名神印山传人来说，与其并列齐名的九星宗，那自然也算得上是老对头。
此前杨垂皇与魏求仙两人，始终不太对付，其中未必没有这份缘由。
哪怕现在登门拜山，给足了九星宗面子，看到宗门之中传出这种异动，杨垂皇也免不了一阵幸灾乐祸。
“这气息倒是有些熟悉，先前好像在哪见过。”
楚秋稍加思索，很快就回忆起来。
当时追赶那祸星剑的时候，曾经见到过一个九星宗的‘长老’。
不过那时来说，这九星宗的长老实力太过恐怖，离得老远散布的威压，都能让自己止步不前，不敢靠近。
但现在来看，这调动的天地之力虽然庞大，却有不少的破绽。
至少比起日首那一层次，他还差了不止一筹，如果两人交手，楚秋有把握一瞬间夺走他对天地之力的掌控。
杨垂皇听到楚秋的话，笑着说道：“我与此人打过几次照面，应该是越百川，几十年前为了突破二品境界，进了九星宗后山禁地闭死关，还恰好躲过了与魔门的决战，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言下之意，这家伙跑去闭死关，未必没有避开魔门锋芒的意思。
楚秋点了点头，大概知道此人算是什么层次了，随即道：“另一道气息，应该是魏求仙，看来这两人起了冲突，咱们来的正是时候。”
杨垂皇试探道：“要不要帮魏求仙那老鬼一把？”
他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生怕此事闹得不大。
九星宗内斗，如果有外人插手，而且这外人还是与九星宗有些过节，被南北两大宗门联手通缉的魔门余孽。
一旦他现身露面，魏求仙那就是裤裆里掉黄泥，就算帮他，也得把他恶心的够呛。
“既然是登山做客，那就有做客人的觉悟，主人还没发话，你跟着插什么手。”楚秋依旧沿着山路缓缓向上，头也不回道：“别到时将你当做恶客打了出去，我可不会帮你做主。”
杨垂皇一听这话，顿时讪笑起来，知道自己那点心思被楚秋看破，便是说道：“夜主既然想要在神印山和这九星宗之间做个选择，为何不选神印山？”
“也难为你憋到现在才问出这个问题，怎么，想为自己的师门谋些好处？”
“以杨某来看，好处应该是谈不上，只是神印山对夜主而言，应该是不如九星宗来的更有价值。”
杨垂皇故意一叹，说道：“那终究是杨某的师门，如今比不上这多年以来的对头，也想问个究竟而已。”
“九星宗那九把神兵，各有其职，现在伏魔刀在夜主手上，祸星剑不知下落，当代兵主仅有三人，要说整个九星宗没受到任何影响，杨某也是不信的。”
“你信与不信，对九星宗是能造成什么影响？”
楚秋道：“选择神印山也好，选择九星宗也罢，对你这个两头都不讨好的叛徒来说，也没什么差别。更何况，你就没有再仔细想想，现在北关都被妖蛮盯上了，那东关，南关又会是什么样的局势？”
杨垂皇也属于那种一点就透的人，听到楚秋这句话，他只是稍一思索便叹息着道，“战事将起，天下大乱啊。”
说罢他突然话锋一转，“夜主早已将南关的兵权握在手中，武盟，监察司，镇南军。这三方势力其实都是夜主一人说了算，有这么强大的底气，难道还会担心南关外那苦寒之地的妖蛮冲破防线不成？”
南关和北关不同，北关这么多年以来，始终是对抗比较忙的一线。
甚至可以这么说，妖蛮与大离的战场，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北关外发生的，如果不是三面接壤妖蛮大泽，恐怕大离根本就不会设下东关与南关。
所以不管怎么说，要么选择难关，作为突破口的可能性其实并不算大，有了多年与北关交战的习惯和经验，站在哪个角度来思考妖蛮都会首要考虑北关作为突破点，占据了镇北关，再从余州徐徐图之。
这是从整个战局的角度去思考。
如果单从实力来看，其实北边也未必比南边更强。
只是北关久经战事，也导致北边的大离百姓和江湖中人更加习惯妖蛮的存在，不会像南方这边突然乱了阵脚。
但要是说富庶程度，以及各方面的实力，反倒是南边稍微优于北边，这其中也包括了南方禁军。
哪怕退一万，步来讲难关真的撑不住被妖蛮打破，那些妖蛮就算占据了镇南关，也很难从南边攻入大离。
一方面是守城之军的战力差距，另一方面则是占据大离领土的难度。
镇南军或许不如镇北军，但对于妖蛮来说，啃下北关这块硬骨头，往后几乎就是畅通无阻。
啃下了南关，他们则要面对的则是更加恐怖的对手。
“所以在你看来，妖蛮不会对南关动手？”
楚秋缓缓问道。
杨垂皇自然也不敢把话说的太过绝对，摇了摇头说道：“妖蛮的想法，谁都猜不透，如果杨某能够断言此事，那今日大离国师这个位置怕是要交给我了。”
“不过眼下看来，妖蛮四大部族恐怕也并不是真的团结一心，不然的话，北关那边怎么会只有祸族那一点点兵力。”
“大离的实力，夜主心知肚明，光是四方禁军这一关就不是一个祸族能够迈过的，如果再算上所有的兵马，以大离现在的力量，哪怕是荡平祸族也不在话下。
虽然朝廷对于北关战事极为关注，但论胜负，恐怕祸族的胜机十不足一，经此一役，最好的结果，就是被其他三大部族直接吞并。”
对于眼下的战事，杨垂皇也有着一定的理解和想法，只不过他在楚秋面前多多少少还藏着一些，不敢把实话都说出来。
但光是这么几句，就已经证明他对大理有相当的自信，毕竟这些年以来大离并非固步自封，无论是江湖武夫，还是兵马的扩充，都远超当年。
哪怕在位的这位陛下，外界多有传言，说他昏聩不堪难当大任，可事实上有些事情并不是一个皇帝能够决定的。
大离整体还是向上攀登，皇帝的意志只能决定它的快慢，而不能够强行让他倒退。
因为那样一来，过不了几天，这位陛下的尸体恐怕就会被人发现在宫中，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所以说杨垂皇清楚地知道，现在大离虽然不具备与妖蛮大泽决一死战的条件，但就实力上来说，根本不畏惧区区一个祸族。
“你说得或许是对的，但这与我今日来找九星宗的麻烦并没有关系。”
楚秋保持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语气缓和地说道：“我猜你已经听说过，我在朝堂上曾经进言，要向妖蛮大泽主动进攻。”
这话一出，杨垂皇便是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道：“虽然这话的确是从夜主口中说出来的，但当日在朝堂上那人应该不是夜主吧。”
“不管那人是不是我，但在其他人眼中看来，当时向沈仪进言的人，除了我，不会再有其他任何人有这个胆子。”
“况且我既然让她代替我前往帝京，那便是把监察司的所有事情都全权交给她处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就是我，也能够代表我的所有决定。”
杨垂皇明白楚秋的意思，沉吟道：“妖蛮大泽的环境并不适合人族，就算是武夫也很难适应那里的恶劣气候。更何况妖蛮在此地生存多年，到了他们的地盘，大离军士很难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实力。”
“退一步来说，就算在北关之外，将那片早已被镇北军摸清楚的地方拿来当作战场，妖蛮大泽的部族完全可以选择避战，只派一些妖物前来消耗。
但如果是在南关之外，那片苦寒之地根本就没办法充当战场，妖蛮也不是傻子，他们不可能在明知道是陷阱的情况下，还硬生生往里跳。”
杨垂皇看着楚秋，“除非夜主早就有计划安排好了一切，能够让妖蛮越过所有的不利条件，仍然选择在南关与大离进行决战。”
话说到这个地步，杨垂皇已经隐隐猜到了楚秋究竟想要做什么。
但他实在想不通的是，楚秋为何有这样的自信，确定妖蛮一定会抛弃所有的优势，在这种完全没有必要激进的时候，选择冒险与大离斗上一场。
要知道天地异变，其实本质上就是天地气数的选择，而天地气数选择了妖蛮作为这一代的气数之主，所有的异变都是在让妖蛮获得好处。
越来越多的强大妖物，以及蛮人血脉的变化，就已经足够说明这一点。
甚至杨垂皇很清楚，现在对于妖蛮的一些传闻，其实根本就不是传闻，而是事实。
就比如那些吞食同族，能够进一步提纯血脉，掌握更多力量的蛮人，早在北荒山剧变那时就已经出现过了。
放到现在，谁都不清楚那些蛮人究竟能够成长到哪一地步。
就算是妖蛮的内部，只怕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而且这种变化，能够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时间站在他们那边。
只要拖住了人族的脚步，等到天地异变进入尾声。就算妖蛮大泽再也不适合他们生存，他们也能够凭借着天地气数赋予的力量，将人族赶尽杀绝。
等到那时三座天下不过是妖蛮的囊中之物。
而这也正是妖蛮，没有必要与人族提前决战的最大优势。
时间拖得越久，妖蛮当中诞生的强者也就越多，现在除了祸族以外，其他三大部族的态度也能够证明这一点。
荒族，羽族，厌族，在这场战事之中，根本没有任何表示，如果不是他们另有打算的话，那就是四大部族根本没有达成共识。
但不论是哪一种，都能够代表妖蛮的态度。
他们现在要打，反而是不想真正的斗起来。
听完杨垂皇的话，楚秋不置可否，反而说道：“这件事情我先不与你争论，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把那两人分开再说吧。”
此刻他们已经走完了一半的山道九。星宗的山门已是近在眼前，仅需要抬头便能够看到，那层厚重的阴云深处，不时传出激荡的天地之力。
震耳欲聋的巨响此起彼伏，惊动了许多的九星宗弟子。
但那些弟子却并不敢靠近，甚至就连一些长老也都远远在观望着。
因为那交手的二人身份地位太过特殊，同时也是九星宗目前最强的两人，就算是其他的三品长老，也未必敢于插手他们的斗争。
杨垂皇闻言，却是二话不说，提起金色长棍一步迈出，纵身冲向那阴云深处。
他早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只是等着楚秋一声令下，便兴奋地冲过去搅局。
下一秒，三道身影瞬间破开重云，一道刺目金光荡开，将那处的天地之力搅得如同一团浆糊。
随后，三人便是遥遥相望，表情截然不同。
“你这魔门余孽，跑来凑什么热闹？”
魏求仙率先开口，语气十分不耐道：“你还敢插手九星宗的事？”
“当然不是我自己来的，老鬼劝你说话客气一点，免得等会儿吃了苦头，怪我没提醒你。”
杨垂皇笑了笑，几乎就在话音刚落时，楚秋已是出现在他身边，缓缓道：“既然都是同门，为何要闹到这个地步，两位，可别伤了和气啊。”
看到楚秋出现，魏求仙为之一默，旋即说道：“夜主既然好奇，不妨问问这废物，到底为何非要跑到老夫面前找死？”
此时越百川也认出了杨垂皇，甚至他也认出了一旁的楚秋，神情变得有些晦涩，却一言不发。
见他不肯开口，魏求仙冷冷道：“废物就是废物，在外人面前连句话都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