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小院里的人，少了许多。
街坊四邻已经各自离去，偌大的小院中，只剩三爷，谢怜，顾川跟小雅几人。
小雅早已酒足饭饱，捧着顾川的手机在那玩飞车。
三爷跟谢怜，都喝的脸红脖子粗，在那划拳。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八匹马啊，喝！”
看样子，两人都喝了不少，说话都有些拉舌头了。
“呵呵，今儿这酒闻着可真香啊，我能喝两口不？”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一旁走了过来，笑呵呵的看向在座的几人。
来人看上去年纪不小，已过古稀。
穿着一件灰白色的背心，宽松长裤，个头算不上很高，精神头却很好，满脸慈祥的笑容。
看到老人的那一瞬间，顾川的眼眸顿时瞪大起来。
错愕，呆滞的神情涌上他的面庞。
不是，大爷，您怎么出来了？
眼前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这场葬礼的主角，李老头。
按理说，这个点他应该已经‘下葬’了。
可眼下，却是又‘飘’了出来。
一旁，那玩着飞车的小雅，看到突然出现的‘老头’，也是好奇的抬起头。
打量了一眼后，又低头看向手机。
嗯？
突然，小雅也是察觉到了不对，接着，又是猛地抬头，看向那‘老头’。
布灵布灵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讶。
小嘴巴，也是不禁睁大了起来，已经没有了玩游戏的心思。
小手抬起，指着面前的那个‘老头’，“你...”
闻言，三爷跟谢怜先是看了那突然出现的老头一眼，随后，又朝小雅投来狐疑的目光。
这丫头，是没见过老头吗？
怎么还大惊小怪的呢？
顾川见状，立马伸手捂住了小雅的嘴巴。
看着投来目光的两人，讪讪笑道，“没事没事，接着喝。”
三爷跟谢怜相互瞧了一眼，也没在意，随后，又开始了沉浸式的划拳。
“哎，不对啊？”
这时，三爷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迷离的眼神猛地多了几分清醒。
然后，猛地转身，看向那从他身边落座的老头。
“你...”
“我...”
“我怎么看你有几分眼熟呢？”
“是不是...”
“从哪里见过啊？”
一旁的谢怜闻言，甩了甩脑袋，旋即也是朝李老头投去狐疑的目光。
旋即点了点头，“嗯嗯，我也觉得...”
“嗝——”
“这人有点眼熟。”
顾川见此情形，心下暗道一声坏了。
该不会要露馅吧？
心都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可紧接着，三爷又是呲着牙乐了起来，一把搂住了李老头的肩膀。
鬼迷日眼道，“嘿嘿——”
“我想起来了，你...”
“嗝——”
“你是刚刚逃酒的那个老头。”
三爷一下就将李老头给认出来了，然后，端起桌上的一个酒盅就给李老头推了过去。
一把塞到他的手里后，神情带着几分不悦道。
“还剩这大半个酒盅没喝呢，你搁这...”
“嗝——”
“养鱼呢？”
李老头呵呵一笑，接过三爷递来的酒杯，然后，直接一饮而尽。
咂咂嘴，回味着嘴里的味道，李老头笑着点了点头。
“嘿，好酒啊。”
三爷跟谢怜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是露出几分诧异。
“呦呵——”
“还挺能喝的。”
“来来来，一块，看我俩今天不喝趴下你。”
见又有酒蒙子加入，三爷跟谢怜顿时来了兴致，直接拉着老李头加入了划拳大军。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四西财啊，八匹马啊——”
“喝——”
见李老头跟三爷，谢怜两人打成一片，顾川顿时松了口气。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心有余悸。
还好三爷跟谢怜都已经喝懵了，没认出李老头来。
不然，这可真是鸡飞蛋打了。
刚刚，李老头出来的那一刻，顾川冷汗都下来了。
至于小雅...
她屁股往顾川身边挪了挪，瞧着那跟三爷两人划拳的李老头，悄咪咪道。
“爸爸，那爷爷怎么又‘活’了啊？”
顾川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解释道。
“那位爷爷...”
“他不敬业，小雅可不要学他哈。”
小雅用力的点了点头，“嗯嗯，小雅很敬业。”
虽然她连敬业两个字的意思都不知道，但却不妨碍听爸爸的话。
“小雅，你去把这位爷爷的照片藏起来。”
随后，顾川又凑到小雅的耳边，对她说道。
小雅听到这话，立马跳下凳子，哒哒哒的朝着后面跑去。
见小雅将李老头的遗像收好后，顾川这才松了口气。
这要是让三爷跟谢怜两个酒蒙子，把李老头跟照片上的人结合在一起...
估计魂都得吓飞了吧？
随后，顾川幽怨的看了李老头一眼。
这老头，可真是一点都不敬业啊。
死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复活了呢？
......
酒过三巡，李老头将三爷跟谢怜两个人都喝趴下了。
而他自己，却好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抽着烟。
他的眼眸，充斥着岁月的沧桑与浑浊，看着这间他生活了一辈子的院落，神色怅然。
悠悠叹了口气，李老头转头看向顾川，脸上，噙起一抹笑意。
“小伙子，谢谢你啊。”
“今天，我很开心。”
说完，他的目光又是看向顾川身边的小雅。
“还有你，小娃娃。”
“爷爷也谢谢你。”
顾川闻言，脸色微微一愣，旋即神情有些古怪。
我都把您给‘弄死’了，您还得谢谢我？
不过，顾川却是明白老人家话中的意思。
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至于小雅...
虽然听不懂老人的话中意思，却是懂得礼貌。
人小鬼大的呵呵笑着，“不客气的，李爷爷。”
李老头看着小院中熟悉的一草一木，缓缓开口。
“人这辈子，出生跟死亡，是没有记忆的。”
“但今天，我却是弥补了其中的一份遗憾。”
“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自己死后的场景的。”
顾川沉默，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只是轻轻揉了揉身旁小雅的脑袋。
小丫头也在认真的听着，却是听不懂这其中的意思，澄澈的眸子里，充斥着对未知的好奇。
老李头还在说着，“从前，我很畏惧死亡。”
“我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过活。”
“哪怕有一天，突然离世，等人们发现的时候，我这一身皮肉，也早已生了蛆虫。”
“与其说是惧怕死亡，倒不如说是畏惧孤独的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