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辰立于城楼最高处的了望台上,黑色大氅在朔风中翻卷如战旗。
他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三颗漆黑晶石,每颗都有鸽卵大小,表面流转着诡异的幽光。这些晶石时而互相吸引,时而彼此排斥,在掌心三寸之上悬浮旋转,划出玄妙的轨迹。
城下的士兵偶尔抬头,只能看见那道挺拔的身影与夜空融为一体,宛如一尊俯瞰众生的神只雕像。
“来了。”谷辰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让身后严阵以待的众人瞬间绷紧神经。
孙敏不自觉地按住剑柄,她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某种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就像暴雨前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
两个时辰后,右路军、后路军和中路军如约而至。
五万大军在固北城外形成合围之势,黑压压的军阵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士兵们呼出的白气在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中凝结成霜,挂在铠甲上如同披了一层冰甲。
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铁蹄与冻土相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整个战场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只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谷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突然纵身跃上鸮隼宽阔的背脊。这头翼展近三丈的猛禽发出穿云裂石的尖啸,载着他冲入漆黑的夜空。
城下士兵们只看见一道黑影掠过天际,随后——
“嗖——嗖——嗖——”
九道黑色流光如陨星坠落,精准地嵌入战场九个方位。
晶石触地的刹那,整片大地突然迸发出刺目的蓝光!地面开始剧烈震颤,九道直径丈余的幽蓝光柱破土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遮天蔽日的巨网。
被困在阵中的三路大军顿时陷入混乱,士兵们惊恐地发现周遭景象开始扭曲变形。
“怎么回事?!”中路军统帅的怒吼很快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他看见阵亡多年的老战友从血泊中爬起,看见脚下的土地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耳畔回荡着无数冤魂的凄厉哭嚎。更可怕的是,所有同袍的面容都在他眼中变成了狰狞的敌人!
阵法内的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
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突然双目赤红,手中钢刀狠狠劈向身旁的战友:“叛贼!都是叛贼!”鲜血喷溅的瞬间,阵法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幻象愈发真实恐怖。
士兵们歇斯底里地互相砍杀,每一声惨叫都让阵法的威力更甚一分。
与此同时,前路军与左路军突然调转兵锋。前路军统帅的长枪化作银色闪电,每一次突刺都精准贯穿数名昔日同袍的咽喉;左路军统帅的双刀舞成死亡旋风,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漫天飞舞。鲜血很快浸透了冻土,在蓝光映照下呈现出妖异的紫黑色。
谷辰立于鸮隼背上,将这场精心策划的屠杀实时传往夏州城与洛京城。他冷眼看着下方的人间地狱,指尖轻轻摩挲着剩余的黑晶。
而在战场另一端,三路被困统帅的求救讯息也如雪片般飞向北塔王宫。
“什么?我军陷入阵法?前左两军叛变?”新任兵部尚书的声音在传讯器另一端颤抖。
金碧辉煌的北塔王宫内,连夜召集的朝臣们正对着模糊的战场投影目瞪口呆。本该是捷报频传的庆功夜,此刻却变成了噩梦般的景象。
“砰!”
鎏金玉盏在地上摔得粉碎。北塔国王面色铁青,龙袍下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五万精锐!整整五万大军啊!”他的怒吼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两万人倒戈,三万人自相残杀!这就是你们向朕保证的必胜之局?!”
水晶投影清晰地展现着炼狱般的战场:曾经骁勇善战的北塔士兵此刻像发狂的野兽般互相撕咬,而固北城的守军甚至没有派出一兵一卒。
兵部尚书跪伏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冷的金砖:“陛下,那阵法实在邪门,我军...”
“闭嘴!”王上一脚踹翻紫檀案几,镶嵌的宝石四散飞溅,“朕要的是解决之道!不是听你推诿塞责!”
殿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禁军统领浑身是血地冲进大殿:“陛下!夏州城爆发民变!数万暴民冲击王宫,扬言...扬言要陛下退位!”他话音未落,远处已传来攻城锤撞击宫门的闷响。
王上踉跄后退两步,扶住盘龙金椅才勉强站稳。透过雕花窗棂,可以看见王宫上空已被暴民的火把映得通红。
老丞相颤巍巍地出列:“陛下,此战已败,当务之急是向唐元国求和。若再拖延,只怕...”
“请陛下速做决断!”满朝文武齐刷刷跪倒,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们亲眼目睹投影中那些发狂的士兵将刀剑捅进同袍胸膛,听见阵法中传来非人的惨叫。
这已不是战争,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王上沉默良久,终于颓然跌坐龙椅:“拟旨...”他的声音突然苍老了十岁,“即刻向唐元国乞和,撤回所有驻麒麟城的军队。”
与此同时,洛京城皇宫的暖阁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盛东、马聪、夏宇等人围坐在鎏金火盆旁,琥珀色的美酒在水晶杯中荡漾。他们面前的玄光镜正实时展现着固北城外的战况。
“妙啊!”夏宇抚掌赞叹,“这九宫阵法当真精妙,竟能让敌军自乱阵脚。”
盛东轻晃酒杯,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此阵以人心为引,恐惧为媒。被困者心神越乱,阵法威力越强。”他抿了口酒,“照这个势头,不出三个时辰,那三万人就要全军覆没了。”
“可惜未能亲临现场。”马聪咂了咂嘴,突然指着玄光镜笑道:“快看!固北城门开了!”
镜中景象确实令人玩味:前左两路降军被固北守军以凯旋之礼迎入城内,而残余的敌军则被押往固北学院。更远处,唐元国的援军正有条不紊地接管各处关隘。
北塔王宫内的气氛却降至冰点。大臣们呆若木鸡地看着投影中自己国家的军队被敌人收编,而那些宁死不降的勇士们正在疯狂屠杀自己人。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突然跪地痛哭:“老臣愧对先王啊!五万儿郎就这么...”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王上突然暴起,却又无力地坐回龙椅。他环视满朝文武,声音嘶哑:“立即着手三件事:第一,派使者向唐元国新帝请罪;第二,安抚各地暴民;第三...”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准备应对可能的分裂。”
这时侍卫长匆匆进殿:“报!南境三城宣布自立,声称不再接受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