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远拿起电话，直接拨给了省公共资源交易中心主任，这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
“晋阳市最近搞了个医疗设备的国际招标，动静不小嘛。”高志远语气轻松，如同拉家常。
“高书记，我们这边也关注到了。”对方恭敬地试探回答。
“国际招标是好事，符合开放精神。不过啊，医疗设备，尤其是这种高精尖设备，涉及临床应用、后续维护、数据安全等多个方面，专业性非常强。省里在这方面，是不是应该加强指导和监督，确保采购过程的规范性和采购结果与全省医疗资源规划的一致性？”
“这项工作虽然归常务副省长管，不过省委让我负责医疗卫生工作，因此还是提醒一下你，一定要负起责任来。”
对方立刻心领神会：“高书记指示的对，我们一定加强对这类重大项目的全过程监督指导，确保流程规范、结果最优，符合全省医疗卫生事业发展的整体布局。”
放下电话，高志远冷哼一声。他想得很清楚，就算你李东沐搞国际招标，我也可以通过省级监管的名义，在专家抽取、评标过程、结果备案等环节设置障碍或者施加影响，最终让招标结果朝着有利于自己利益集团的方向发展。
在他看来，河东省这一亩三分地上，李东沐想完全绕开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晋阳市的招标干工作正在稳步推进中，这是他们打破设备垄断十分关键的一步棋。
李东沐亲自带队，秘密走访了邻省，以及省内几家采购过同类医疗设备的地级市医院，深入了解设备的使用情况、采购价格、售后服务等细节。他带的队伍里，不仅有技术专家，还有审计局的业务骨干。
邻省三甲医院。
“听说你们去年引进了一台顶尖的dSA，使用效果怎么样？采购过程还顺利吗？”
“效果很好，还设备在医疗上确实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聊起业务，院长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是如何开展采购的呢？”
“这个……采购过程嘛，说起来也是一言难尽。当时也是通过省里比较主流的代理商走的，价格嘛……比我在学术会议上听其他省份同行说的，要高出一大截。但没办法，有些环节……你懂的。”院长摇了摇头，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随行的审计局骨干趁机询问了一些关于设备配置、附加条款、后续维护费用等细节问题，院长碍于情面，也透露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
几次这样的学习考察下来，李东沐手中积累了大量关于天隆医疗设备集团代理设备价格虚高、捆绑销售、售后服务昂贵的间接证据和线索。这些信息，与他之前审计摸底的报告相互印证，逐渐勾勒出一条清晰的利益输送链条。
更让李东沐振奋的是，在一次与邻省某市医院院长的交流中，对方透露，他们是通过一家新近获得该品牌设备区域代理权的公司采购的，价格比医疗天隆设备集团的报价低了将近20%，而且服务响应更快。
“这家新代理商，背景干净，做事专业，就是起步晚，在你们河东省还没打开局面。”
“李书记如果真要招标，可以关注一下他们。”
这条信息，如同暗夜中的灯塔，给李东沐指明了方向。他立刻指示赵伟，主动与这家新代理商取得联系，邀请他们参与晋阳的国际招标。
与此同时，国际招标进入了关键的评标阶段。由国内外相关领域专家组成的评标委员会，在省公共资源交易中心的监督下，进行封闭评审。
评标过程异常激烈，几家投标商实力接近，报价和服务方案各有千秋。天隆集团代表的依旧是那家老牌代理商，报价最高，但试图以“深厚的人脉关系和全省联保网络”作为优势。而那家新代理商，则凭借更有竞争力的价格、更灵活的服务方案和更先进的技术配置细节，赢得了多数评标专家的青睐。
省交易中心派来的监督员几次试图暗示专家“考虑与本省医疗体系的融合度”、“重视长期合作的稳定性”，但都被评标委员会主任，一位德高望重、从外省请来的专家顶了回去。
“我们评标，唯一的标准就是招标文件规定的技术、商务、价格条款，其他的，不在考虑之列！”
当这些信息回流到省中心时，主任的眼神中泛起了冷光。
……
经过层层严格评审，那家新代理商以综合评分第一的成绩，成为中标候选人。
当评标结果在公共资源交易中心官网公示时，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弹。
冯天豪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气得差点砸了手机。他立刻动用了所有关系，向省公共资源交易中心提出质疑，声称中标方“技术方案存在虚假承诺”、“售后服务能力不足”，试图废掉这个结果。
省交易中心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主任亲自打电话向高志远汇报。
“高书记，评标结果是专家独立做出的，流程上确实挑不出什么大毛病……现在中标方公示期，冯总那边反应很激烈，您看……”他的语气充满了为难。
高志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声音听不出喜怒：“既然流程没问题，那就尊重专家意见。我们加强监管，是为了确保公平公正，不是为了干预结果。不过，对于中标候选人的资质和承诺，确实要严格审核，不能留下任何隐患。你们要依法依规，处理好相关质疑。”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既显示了自己“尊重规则”的态度，又暗示可以“严格审核”中标方资质，留下了操作空间。
省交易中心主任心领神会，立刻组织了对中标方严苛的资质复核，试图找出瑕疵。
然而，这些手段都没有任何作用。投标前，医院方面已经对代理商的资格进行了严格全面的审查，同时让提供了极其详尽的资质文件、技术证明和成功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