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欢到福利院的时候，罗婷正好在安抚那些受到惊吓的孩子。
与此同时，所有休假的老师也在收到通知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有了人照顾，哭闹的孩子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
“叶老师……”
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满脸泪痕地和叶清欢打招呼，眼神里还残留着几分惊恐之色。
“小锅巴，乖，”叶清欢摸了摸罗婷怀里孩子的脑袋，从外套里摸出一大把白色巧克力，递给她，“给。”
“你怎么带这么多，我还以为你口袋鼓鼓囊囊的是钱。”罗婷疑惑地问。
叶清欢：“她放的。”
罗婷：“好好的放那么多巧克力干嘛。”
叶清欢眼眸明亮，想起了顾之薇每次出门前，都会鬼鬼祟祟地在自己口袋藏零食的样子。
罗婷：？？？
叶清欢清了清嗓子，收了眼角浅淡如雾的笑意，“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没什么。”
“唉，得亏顾总有先见之明，在这附近安排了医生，否则我们要是等救护车来，孩子们就危险了。”
两人就目前福利院的情况做了简单交流。
小锅巴撅着嘴，两只胳膊缠住罗婷脖子，忽闪的大眼睛却盯着叶清欢，撒娇道，“叶老师，我要听鬼故事，你给我再讲一遍好不好？”
“鬼故事？”叶清欢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估计是以前的老师为了防止孩子不睡觉跑出去玩编的。”罗婷答道。
叶清欢点点头，环顾一圈福利院，蓝月集团派遣的医疗团队已经走绿色通道撤离了。
想来是顾之薇在她离开时就安排好了。
当初为了照顾福利院孩子，趁着扩建的时机，顾之薇在附近又买了一块地皮，打算就近建家医院。
虽然还没有完工，核心医疗团队却早就借用了旁边的大楼，做了简单的诊疗室。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当初罗婷可是反对最厉害的，她怕这里日后太热闹了，反而不利于众人隐藏身份。
叶清欢见福利院逐渐恢复了秩序，一路高悬的心才稍稍放下。
罗婷随手接过她剥去外包装的巧克力，温柔地摸摸怀里小孩红润的脸蛋，逗弄几下。
“来，乖孩子，小锅巴，真棒！”
小锅巴吃了一会儿，眼皮渐垂。
罗婷哄睡小锅巴后交给了其他老师，便趁众人不注意，鬼鬼祟祟地拉着叶清欢去了院墙倒塌的地方。
“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罗婷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有人了，才蹲下身子，将一块白蓝相间的塑料篷布掀开。
下面赫然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足够三五个成年人进入的大小。
叶清欢眉头紧锁，捡起脚边一块小石头，身子向下倾斜，将其抛入洞里。
“怎么样？”罗婷满怀期待，“要不要下去看看？工人清理碎石块的时候发现的，我趁着大家没注意，就给挡住了。”
叶清欢点点头，“手机借我。”
罗婷迟疑了一下，恋恋不舍地摸了几下新买的手机，叮嘱，“你可拿好了，别摔着，这可是我一个月工资。”
叶清欢“嗯”了一声，打开手电筒功能，然后弯腰扒住洞口，将手机倾斜四十五度抛了进去。
“啊！！！”
罗婷惨叫声响起——简直是跟要了她的命差不多。
“你知不知道我要排队多久才买到，你说丢就丢了。”
“我赔。”叶清欢不假思索地回答。
瞧瞧这豪横的样子，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从前叶清欢买本珍藏书都要考虑个十天半个月，这么快就被顾之薇同化了。
罗婷忿忿不平，气得直跳脚。
“这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你懂不？”
对于只使用老人机的叶清欢来说，真的很难理解。
想了想，叶清欢保证似的说，“回天尚的时候我跟她说。”
罗婷立马就停止了哀嚎，滴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嘿嘿两声，假意客气道，“那怎么好意思……顾之薇手里拿的限量款就不错。”
叶清欢：顾之薇的手机都是私人定制……
然后直接忽略她的话，跳下洞里，走了半截，又借着手机灯光审视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什么危险，抬头对罗婷喊，“里面很深，看来得再进去。”
罗婷听后不免担忧，她在叶清欢到来前用激光测过里面的长度，这个暗道曲折蜿蜒，谁也不保证里面有什么，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你一个人能行吗？”
叶清欢：“出门前我带了足够的麻醉针。”
罗婷见她越走越远，干脆像只青蛙趴在洞口，眼睛紧紧盯着里面。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暗道里断断续续地传来脚步声，轻飘飘的，每次以为近了，没几分钟又突然远去，一直这样循环往复。
当声音再次靠近时，罗婷立马竖起耳朵，冲着里面喊，“清欢，是你吗，里面什么情况？”
然而，这次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罗婷越等心里越慌，决定还是回办公室给顾之薇打个电话，让她过来。
“顾之薇，顾之薇，顾之薇电话多少来着？”罗婷絮絮叨叨地一口气跑回办公室。
“不用打了。”
办公室角落突然冒出叶清欢的声音，罗婷脚下拐了个急刹车，大眼睛写满了震惊，“你，你，清欢，你怎么在这儿！”
“走了个捷径。”
“你怎么不去叫我一声？”罗婷深深呼出一口气，“我这颗脆弱的心脏差点就要报废了！哪里有捷径，我怎么不知道？”
叶清欢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热茶，将倒好的茶杯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坐下休息。
手指则在两份福利院的平面图中来回游走。
叶清欢眉头微抖，“这是我刚刚画的，是地下暗道的布局结构，只是可惜不是全貌，有人用水泥把里面封住了。你怎么会知道？”
罗婷不禁对她手里的地图产生了兴趣，凑近，“啧啧啧，你还真是什么都会，这么复杂的结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搞设计的人。哎，不对，这不是福利院刚建立时候的设计图，你从哪里挖出来的？”
罗婷夸张地抹了一把额头虚汗，“我之前借用云老师的钢琴曲乐谱见过，就夹在她从不离手的那本，不过听云老师福利院募捐活动前不久就丢失了。”
叶清欢刷地一下站起身，连忙掏出老人机给顾之薇打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清欢，你是不是打错了，我瞧着号码不对。”罗婷提醒道。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还特意拿出手机，输入顾之薇的名字后，屏幕齐刷刷出现了十几个号码。
叶清欢摇摇头，随口道，“这是她私人用的号码。”
罗婷：“啊？还有……她是打算让蓝月集团拓展业务做通讯？开了这么多号码，难怪我们总是找不到她。”
“既然这里不需要我了，我先走了，有急事。”
叶清欢将两张图纸折叠好塞进口袋，就急匆匆地往外走，留下一头雾水的罗婷呆愣在那儿。
“呜呜呜……”
叶清欢被哭声吸引了，转过身，就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蹲在墙角，肩膀不断上下抖动，有气无力，想来已经哭了很久。
这孩子陌生得很，看来是最近才来福利院，最近忙着找云漫溪，很少来看孩子们，所以这孩子也不认识她。
叶清欢于心不忍，隔着几米距离，提醒她，“快回去吧，到吃点心时间了，大家都在新大楼那儿。”
小女孩抬头，双眼肿成了鱼泡，死命地甩头，把身体往墙角缩，“我不去，有鬼，鬼要吃小孩。”
叶清欢想，肯定是今天的事情吓到她了，“大家都平安，这里不会有鬼。”
小女孩却坚持咬定有鬼。
叶清欢无奈，只好顺着她的话，“既然你说有鬼，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样子的吗？”
小女孩急促地深呼吸几下，揩了一把鼻涕在手背，又在身上擦了擦，“他们都不相信我，可我明明就看到了，黑色的影子，有好多个脑袋，就在今天倒塌的地方。
小锅巴、甜妞、大脑袋，他们和我一起看到的。
前几天晚上，我们约好了小便完一起溜去院子捉迷藏，结果遇到鬼，差点被吃了。”
叶清欢觉得唯物主义和无神论对于五六岁的孩子来说，有些过于难以理解，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
“我带你回去好吗，我不怕鬼。”叶清欢试图靠近她。
可是她浑身写满了抗拒，头晃个不停，嘴里嚷嚷着，“我要明老师，鬼只怕明老师，看见她就跑了。”
叶清欢：“你是说明熙悦老师吗？我们是朋友，你可以相信我。”
小女孩眼睛一亮，踌躇了一会儿，小小的脑袋似乎正在衡量这句话的可信度。
这时候恰好有生活老师来找她，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哒、哒、哒”跑了过去。
望着她离开的小小背影，叶清欢笑了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暗道里整齐排列的脚印。
“难道……”
一路风驰电掣。
她赶回天尚，冲进卧室，拉开床头柜，哗啦啦掉下好几个盒子，低头仔细看了看……
真是令人眼红心跳。
满满当当的指套交错叠了一整柜，小皮鞭、小皮裤、兔尾巴……居然还塞了女仆装、黑色蕾丝开档连衣裙……
叶清欢一阵无语。
在柜子里摸出一个极为薄的刀片后，重新将这些被顾之薇当宝贝一样私藏的东西整理好。
又走到贴墙的第三块木板撬开。
果然，顾之薇将明熙悦送她的临别礼物全都收了，偷偷放在这里——三本手抄古典诗集，恰好每一首落款都标注了摘抄日期。
想起来小时候明熙悦教她藏私房钱，把纸币压薄、熨帖平整……完美嵌入书页之中。
她一页页摸索，竟然在《红豆》这首诗的夹页取出了一张泛黄的纸，竟是福利院初期的地图，以及飞往澳洲的机票，是明熙悦的班机。
记得最后一次和明熙悦见面，她将这些交给自己的时候，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她本来是要第一时间看的，顾之薇却大发醋意，回来就折腾到第二天下午，她就把这件事暂时放下了。
按照罗婷所说，云漫溪丢失乐谱的那段时间，正好是明熙悦在这里帮忙的时候，那么这应该就是她从云漫溪手里拿到的地图。
记得顾之薇说过，福利院在她母亲接手前地皮就是明家的，后来明家受到顾家和南宫家新旧两股势力打压，不得不退出常安，这块地皮大半被顾家切割，明家竭尽全力也只留了一部分。
这次福利院扩建，明熙悦毫无阻碍就拿到这块地，莫不是被利用了，否则暗道里面原本堵住的地方为什么会重新打通？
她在里面曲曲折折绕了一大圈，只找到回到福利院的路，其他小道却还没有一一试过最终通往的地方。
看来，必须重新再走一趟。
可是，明熙悦从云漫溪手中拿走了旧地图，现在却又主动交给自己，是因为要离开了想物归原主，还是别有用心？
印象中的明熙悦一直都是单纯善良的千金大小姐，与世无争，现在看来，也许明家的浑水她早就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