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欢还是离开了。
用力嗅着枕头残留的发香，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她以为只要睡在同一张床上，即便什么都不做，她们之间就算是旧梦重圆了。
一起睡过那么多次，这是她唯一一次老实巴交的夜晚。
漫漫长夜，她就那么盯着她的脸，听着她清浅的呼吸。
她们一个假装美梦成酣，一个假装时光倒流，用自欺欺人的方式换了一个静寂无声的夜。
顾之薇苦笑着松开手里的枕头，抚平上面的褶皱，整整齐齐地和自己的摆放在一起。
掀开被子，走到窗边，收起她叠得整齐得有些过分的睡衣，小心翼翼捧着出了好一会儿神。
终究是不忍心，她答应叶清欢，不再干扰她的生活，这一夜便是条件。
可现在，她懊悔极了。
看着镜子里泪眼斑驳、异常憔悴的自己，顾之薇疯了似的猛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昨夜装什么正人君子，就应该用抽屉里的锁链，像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一样，将她彻底圈禁在身边。
……
“顾总，早上好！”
一见到顾之薇的车驶入蓝月大厦停车场，林巧巧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前为她开车门。
顾之薇点点头以作回应。
“人到了？”
“一个小时前就到了，按您的吩咐，特意派人来修电闸，茶水间机器也出不了水，整个公司的人全部放假。”
“嗯。”
注意到顾之薇脸上的妆比往常浓了些，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度低气压，林巧巧把准备了许久的寒暄之词全都咽了回去。
“顾总……”
“直说。”
“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失礼了？”
顾之薇冷笑一声没有回答，转而问道：“打听到给长风提供资金的是哪家公司了？”
顾之薇踏入专属电梯，林巧巧后脚就跟了上去，见她没有像上次一样挑明界限，就堆着笑脸按下“28”。
“我们的人说是外市一家公司给提供了足够的资金，因此不需要要和蓝月共同开发这次的新药。
顾总，其实我们蓝月集团从前并不涉猎药品行业，我觉得咱们应该有更好的选择，不需要非长风制药不可。”
这桩生意原本是长风的人左托右请，求告月余才求到跟前，刚好顾之薇那天心情不错，花两分钟的时间就给应了，直接投了一千万作为启动资金。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钱，只是现在长风这么做明显是要打她的脸，她哪里能轻易饶过。
顾之薇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对此发表看法，出了电梯就吩咐她先去给自己泡咖啡。
这家长风制药股份有限公司，前两年才是个注册资本仅仅二十万的小公司。
短短几年时间，长风能够一跃成为常安市医药制作行业的领袖之一，这里面的猫腻可想而知。
顾之薇披着黑色的西装外套，扯了扯领带，双手插兜，就站在会客厅隔壁的休息室。
透过隔断的玻璃门瞅了两眼来回踱步的李长风，他似乎有些焦躁。
不知是因为会客厅闷热，还是临阵毁约心虚，身上的衬衫湿了大半。
与之相反，坐在沙发右手位置的男人，面前纸巾盒已经见底，依然气定神闲地沉着脸。
是他。
明家果然不会轻易退出常安这座城市。
顾之薇浅笑，推门而入，“李总，久等了，路上有点事情耽误了。”
“顾总，真是对不起，我……”
李长风一见到她立马下意识地道歉。
伸出手热切想要和她握手，顾之薇却直接无视了，眼睛落在沙发上的人。
他转头看了一眼沙发，默默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明校长，您大驾光临怎么不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您。当初我去青阳读书，多亏您关照。”
“不敢劳烦，”明英堂沉着脸冷哼一声，“顾总今非昔比，我们到这连杯水都没资格喝。”
“哟，这是怎么回事，想起来了。
二位突然来访，我都来不及告诉你们一声，昨儿这栋楼电路烧坏了。
您没看我这儿员工都放假了，电工就在外面维修，连我自己都放假了，一接到电话就从家里赶来。”
“既然整栋楼都坏了，刚刚电梯怎么回事？”
“明校长有所不知，我的专属电梯有备用电源。哎呀，这么一说，您二位该不会是爬了28楼吧？”
顾之薇假作惊讶，还不忘捎上些过意不去的表情，就是不多。
“哪儿呀，我们是爬了29楼，我们腿都……”
明英堂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只好缩了缩脖子闭嘴，坐到沙发最左边。
顾之薇看着他们额角细密的汗珠，心里只觉得好笑，
面上还要装作生气的样子，转头冲着外面喊：
“林秘书，你怎么一回事，还不快点去倒两杯茶。”
顾之薇装模作样的责备一番。
林巧巧应了一声，快步走进会客厅，将咖啡端放在顾之薇面前，就对着二人连连鞠躬道歉。
她一弯腰，胸前露出了深深的乳沟，引得李长风眼睛都直了，在一边狂吞口水。
林巧巧并不是天生的美女，好在身材不错，这两年脸上动了刀子，五官更立体，又做了丰胸手术。
脸上总带着一股纯情的味道，配上前凸后翘的性感曲线，正好符合多数男人的品味。
况且她很会把握男人的心思，这也就是顾之薇常带她出去谈生意的原因。
商场上能站在顶层的绝大多数还是男人，而且这类所谓精英几乎都有一种对女人天生的傲慢和轻视，这就是顾之薇厌恶的地方。
所以很多时候她都站在背后。
洽谈生意，基本上只要顾之薇点拨两句，林巧巧就能手到擒来，精准传递意思，为她省了不少事情。
顾之薇余光扫视明英堂，紧握的拳头早已经出卖了他，暗自轻笑：
明熙悦专情的样子还真不像他的种。
林巧巧再次低头道歉：
“实在对不起李总，您打电话通知我已经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我还在放假，匆匆忙忙间，招待不周，真是对不起。”
顾之薇佯怒：“亏你在蓝月五年了，做事情还这么瞻前不顾后。还有下次我就要重新考虑你是不是适合这个职位。”
林巧巧：“对不起顾总，都是我的错。”
“林秘书也不是故意的，都怪我的秘书没安排好。”
李长风赶忙为她开脱，舔了舔干巴的唇角，指着顾之薇手中的咖啡，问，“不是说停水停电吗，顾总手里的咖啡哪儿来的？”
林巧巧笑答：“说来也巧，顾总一来，电工师父手脚也利索了，刚刚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修好了。您没发现，现在办公室凉快多了吗？”
李长风抬头望了眼天花板，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憨笑道，“还真是。”
明英堂十分嫌恶地撇了一眼身边的蠢货，对她的恶作剧毫不掩饰地嘲讽道：
“早就听说在常安市顾总只要跺一跺脚，整个常安市都要抖三抖，百闻不如一见。”
顾之薇唇角一勾，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明校长说笑了，咱们都是合法生意人，这样的话我可担不起。您大驾光临，就开门见山吧。”
这时，李长风站了起来，赔着笑脸，“二位，我这渴得太厉害了，先去喝杯水。”
顾之薇把弄着手里的勺子，如苏辞所说，这人是个没骨头的，但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最是精通。
所以，他不值得费心思，只是后面一堆烂泥才叫人头疼。
林巧巧拢了拢衣服，心里十分别扭，她可不是为了这么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才打扮成这样。
“李总，这边请。”
待门关上，顾之薇便单刀直入，“明校长，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只是这批药品蓝月一定要拿下。
更何况，出售海外的许可证也是我们公司一直在协助，实在想不通您有什么理由横插一脚。”
明英堂抹了把干燥的唇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一串数字后扔到茶几，“凭他，你觉得这理由够吗？”
顾之薇撇了一眼，认出是秦国栋，哂笑着按下免提。
“顾总，这次的事情上头也是临时决定，蓝月在医药这块的确不如长风有经验，你们注入的资金会原路退回。还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怎么会，秦将军深谋远虑，蓝月一定配合。”
顾之薇将手机重新扔回去，“明校长，事情已经谈完，我就不留你喝茶了，慢走，不送。”
明英堂收起手机，脸上写满了得意，转身刚好撞上一片柔软。
“抱歉，明总，您的茶来了。”
“不用了，谢谢。”
明英堂浑圆的鼻头抖了抖，搓了搓手指残留的温度，舔了一下，走了。
林巧巧冲她微微一笑，跟着出去关上门，留顾之薇独自面窗而立。
叶清欢常对着窗发呆，那时候她都在想什么，是不是有那么一刻会想起自己，现在又在做什么……
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后，门把手咔嗒一声，顾天薪和苏辞走了进来。
顾天薪点了支烟，猛吸一口气，嘴里十分享受地吐出一圈圈白色的烟雾。
“舅舅，你说，我要不要把他埋了？”
顾之薇在玻璃上一点点描摹那个人的轮廓，漫不经心地问道。
“秦国栋？”顾天薪摇摇头，“太麻烦了，炸了更方便。”
苏辞赶忙踹了他一脚，对他拱火的行为发出分床警告。
“顾长官，几年前我奉命回到常安，就是为了借助蓝月集团，铲除秦国栋这颗危害国家和人民的毒瘤。我比你还着急，但是眼下时机不对。
秦国栋已经借由苏家和明家搭上线，还接手了常安地下情报小组。
手里握有武装力量，如果又有了坚实的经济支持，还有美国人背后的支持，要拔除谈何容易。”
顾之薇心里明白得很，所以现在要把这条线切断。
这些年他已经知道无法再像从前一样掌控蓝月集团，杀心已起。
不动手是没找到适合的傀儡，毕竟经济崩盘也是他害怕发生的事情。
恐怕有了机会就会第一时间直接除掉自己。
“开个玩笑，用不着这么严肃，舅妈——”
苏辞被这句“舅妈”恶心到了，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顾天薪捂嘴偷笑，朝他挑了挑眉，“所以，小薇，你想怎么做？”
“夜莺，是个人才。我这个顾长官也不能只是担个虚名。苏辞，你去跟上面说，我要她的调动特权。顺便把她的资料一并移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