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之前我也以为‘总有一天’，我能找到我的友人。”
“就是刚刚的，蓝衣的小朋友？”
“对。那是我第一次挣脱妖界的束缚来到人界，是他为我疗伤，由他开始，我对整个人界的印象都很好。时而为人、时而为犬，我们在那座山坡上玩耍，直到整个山坡被炮轰掉了半边的那天为止。
与凡人缔结关系，分离才是常态，我却一直想等他投胎转世，等他回来。”
“所以百年以来，您带着您的族人在全国各地迁徙？”
“嗯。是我太迟钝了点，再也没能找到他的气息。
我的族人需要生活、需要觅食，我除了要求他们修炼吸气以外，只能允许他们定期举行这样的食宴。
不过你放心，他们只是吸食人的精神而已，即便我们晚一步了，你的朋友在他们的帮助下还是可以很快恢复过来的。”
相比愿碧的表达，怡庚的话让祈愿感觉更舒服一些。
“我的朋友是收到短信报名过来参加的，您们是怎么找上这些人的呢？”
“我相信他转世之后仍然会是喜爱犬类的人，所以直接把邀请的人的范围缩小为有养狗作为宠物的凡人了，说起来有点滑稽，有可能转世后的他已经不喜欢了，所以这样长的时间我才没能找到他。”
左焕曾经说过，她的母亲对狗毛过敏，所以家里没有养狗。她平日在学校住宿，也并未在宿舍里养狗，却收到专门邀请养狗人士参加的短信。
“但是，我听说您们不会长久待在一个地方，那您们是怎么分辨那个地方喜爱犬类的人，并且找到他们的联系方式的呢？”
“每个地方有不同的协助者，这里的协助者是一个名叫…哈，他的名字太傲慢了，你别以为是我掰的，名叫鬼王，听说也是最近迁徙到这个地方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怡庚笑着转头看向祈愿，却发现她双目圆睁而无神，呼吸的节奏也变得混乱。
“您可以立刻带我到那里去吗？”
“怡庚大人，您刚是提到鬼王吗？”循桃在几步之后听见“鬼王”二字，也箭步往前。
“幻身可以更快一些，那点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们是怎么了？”
“您们是在废弃的工厂前举行食宴吗？是吗？”
祈愿抓紧怡庚的一侧手臂，怡庚体型宽大，将近是祈愿的三倍，她紧张的神情却将动作放大数倍，怡庚能感受到她捏紧他身上衣物的力量。
“他是冥界逃逸的鬼属，几十年来一直想对以前击败过他的夫人复仇。”
……
她从来没有想过，呼吸会是一件燃烧自己的事情。
左焕亲眼看着嬛嬛被戴着红色手环的猎人击杀，嬛嬛在一瞬间失力晕倒，放开了她紧握着她的手，继而被猎人和猎犬围成一圈遮挡在其中。
她频频听见其他猎物被猎杀时发出的尖叫声，尖锐而短暂，却总以为那只是游戏中失败者的哀呼，毫无恐惧和血腥，只有当她自己真正遇到了才开始感受到其中的真实与恐惧。
嬛嬛被袭击后左焕仍想去营救她，呆站距离十多米的一棵大树后，等待猎人和猎犬走远之后回去确认情况。
“哈哈，跑有什么用，还不如安安静静呆着。”
一个嗓音如同几岁小孩的女声在一片静寂中传来，如果没有猜错，说话的人就在她藏身的大树跟前两米不到的地方。
这真实的紧张感，让一向喜欢刺激的左焕手心发汗，左肋以下的胃部阵阵发痛。
敌不动则我不动。
这里四处都是草丛，稍有动作就会发出让人瞩目的窸窣声。
将在她一步之后的嬛嬛抓住的猎犬是在一瞬间从十米以外的草丛里飞跃过来的，以她的速度根本不可能从就在两三米范围内的猎人或猎犬手里逃脱。
“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人了，你是怎么将头盔摘下来的呢？等会儿我要吸干你的脑髓，好好了解一下才行。咿哈哈哈哈。”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敌人正在慢慢靠近，左焕却连握紧拳头都做不到。
忽然，左侧的树林里传来女生尖叫的声音，同样地，尖锐而短暂。
“切，那该死的狗到底去哪里了。”
敌人犹豫了片刻，大步跨越草地往传出尖叫声的方向奔去。
左焕死里逃生，还不忘感叹玩家们在游戏中的投入程度和游戏设置的巧妙性。
这次她不再顾虑是否会有猎人或猎犬玩家被她的奔跑声吸引过来，全力往嬛嬛倒下的地方跑去，直到看见嬛嬛双眼紧闭、以逼真地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倒下才会出现的姿势仰躺在草丛里才停下脚步。
“嬛嬛，嬛嬛，你没事吧？”
两人在废弃的工厂后的密林深处，祭台那边的光亮无法传到这里，左焕只能凭借透过枝叶缝隙投下来的月光，确认她衣着还算完整，脸上煞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
“该死，夺得头筹，我就可以去向鬼王邀功的！”
刚刚威胁要将左焕的脑髓吸干的女声再次从不远处传来。
阴魂不散说的就是这种人！什么鬼王不鬼王，她还人王呢！
工作人员怎么还不过来收尸！游戏流程里面不是说了，猎物被猎杀后，工作人员要尽快赶到现场并将玩家带到休息区的吗？！嬛嬛都被他们吓到整个人昏倒了，祭台那处却迟迟没有人走近的声音！
冷不丁地，左焕忽地想起马丁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是我的话，我就不会去那样的地方，你不会是一个人吧。”
显而易见的错漏，她却鬼遮眼一般地视而不见。
左焕将食指伸到嬛嬛的鼻下，整个人迟钝到无法分辨她到底有没有正常吸气呼气。
“其实捉活的回去还是捉死的回去不都一样，反正都是要让那个姓祈的好看，弄得凄惨一点不是更好看！”
她和嬛嬛的头盔和手环早已摘下，原本以为摘下后更有利于隐藏自己，没想到还是算错了一步。
一瞬间，她巴不得乌云将月亮也遮蔽掉，或许连能够依稀提供光线的月光也没掉了，那个说话奇奇怪怪的女人就不会看到她了。
树林的左侧传来车辆急刹车的声音。
也许又是心血来潮，左焕不再犹豫，用尽身上所有力气往那个方向跑去。
唦唦唦。
高至淹没她的小腿的杂草在狂欢，在黑夜与光明之间，摇摆碰撞。
祈愿没想到砂石路面与草丛有高度差，一跃而下时磕伤了膝盖。
奔跑间，不止肺部火辣辣地灼烧，膝盖上的伤口也在以加速度往外渗血。
见祈愿如此拼命，愿碧三人也不敢再怠慢，循桃和循棠往往对角线的两个方向冲去，愿碧则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做暗护。
杂草在无人管理的田野间疯长，高度超过膝盖，幸好祈愿前进的路上少有挡路的杂草，不然又要浪费许多时间。
对面也有一个人在向她奔跑而来，边跑边挥手。
“左焕！”
左焕拼命向祈愿挥手，是不想让她继续朝她这个方向而来。
遮挡月光的大树林不知何时停止了跟随她的步伐，被她远远抛在身后，然而总是尖声威胁她的女声却没有因此停下来。
极力奔跑之余，她已经没有力气喊话了，祈愿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反而大喊她的名字。
两人接近相会，左焕欲伸手搭在她的肩头推她往反方向逃跑，祈愿却错开了角度往她逃跑的方向加速。
她右手上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