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穿好鞋，手还没放到门把手上，门把手自己转动了半圈。
祈愿赶紧将手缩了回来，回头望向游人。
这里是游人一个人独居的房子，主卧和洗手间都只摆放了她一人的物品，并没有可疑的隐瞒与男女朋友同居的痕迹。
难道她还给自己的父母或男女朋友配了钥匙？
也许还在思考房子重新装修的事情，祈愿侧过夏可肩头，只见游人低头啃咬手指甲，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
祈愿再回头，见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家提了一个黑色塑料袋、一个棕色公文袋走了进来。
“教授！”
老人家听到称呼，还没抬起头就和蔼地应了声。
“诶~”
老人家是祈愿专业里一位教授，姓周，也就是婉儿笑称的爱女狂魔，磨旧破损的公文包上挂着一个镶嵌了女儿照片的装饰物，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
照片中的女孩大概十岁左右的样子，皮肤白皙，打扮成熟，故作大人的姿态中带着青涩的俏皮。
教授头上白头发多了些，年龄大概是五十五岁左右，还有几年就可以退休了。北方人，身材壮实，平时待人亲切和蔼，是专业里有名的明星教授，特别受男学生欢迎。
祈愿不知道游人具体是被什么样的人家领养，只隐隐约约听院长说过游人经他推荐去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家，直接以为游人是去了一个家境丰厚的家庭。
刚才听客服小姐姐称她为周小姐，也没有将两者联系起来。
“爸。”
四人都站在门厅，显得有些拥挤，游人站在最后面，轻喊了一句。
没想到，游人竟是被像教授这样的书香门户出身的家庭收养了。
楼外响雷阵阵，门厅里静悄悄，游人喊了一声爸之后便停顿下来，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大家都忘了如何往下说。
祈愿眼角注意到教授公文包的拉链，那上面，挂着她们都见过的他女儿的照片。
不知为何，游人的声音里没了骄纵，反倒添了几分怯懦。
游人在孤儿院最后一段时间，的确是和祈愿同床共寝的小伙伴。
祈愿不是能和人迅速亲近的人，却在注意到游人从骄纵变为怯弱之后无声地靠近了她。
当时游人辗转几个寄养家庭都被退了回来，脾气越发骄纵，院长很喜欢她，经常带了白兔糖给她一个人吃。
祈愿不喜欢这样狂妄娇气的孩子，自认为自己永远不会与她交朋友。
直到她眼里失去了琉璃光彩，变得黯淡无光，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祈愿又觉得这样的她可怜兮兮，需要她的帮忙，才慢慢靠近她。
小朋友的友谊不过一周，游人就离开了孤儿院。
院长说，经过他的推荐，游人去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家庭，她会是那个家里面唯一的公主、唯一的女王。
院长将喜爱转移到祈愿的头上，祈愿不讨厌这样的感觉，甚至期待能到院长办公室玩那些平时不让小孩子触碰的娃娃。
那些娃娃被放在高柜上，由玻璃箱子封闭其中，只送给离开孤儿院的小孩。
即使祈愿无法收到娃娃作为礼物，能多进院长的办公室，多看它们几眼也好。
院长的手上有几道较深的抓痕，已经结成血痂，伸缩手掌的时候脸上还会露出痛苦的表情。
祈愿很同情痛苦的院长。
“这是怎么弄伤的？”
院长笑了笑，大手覆在祈愿的背上，抚摸。
“野猫抓的，不怕，我已经将它送去懂得调教的人那里了，它不会再伤人了。”
夏可握紧了祈愿的手，将她的思绪抽了回来。
“原来你朋友的爸爸就是你的教授，真巧。”
“这位是？”
“这是我的男朋友。这是我专业里的教授。
我和游人是小时候的朋友，最近联系上的，今天她请我们过来坐坐。我男朋友公司里还有事，我们还是先走了，打扰了。”
几人推辞了一番，祈愿拉着夏可走进电梯，电梯启动后，见电梯不下反上，祈愿才明白过来，自己慌忙中连电梯上下键都按错了。
“那个男人，有什么问题吗？”
夏可将祈愿的小手握在手心，又学着其他凡人的样子，用手背去摸她的额头。
祈愿前额留了空气刘海，都已被汗珠浸湿，毫无生气地贴服在额头上。
夏可回想了下，刚准备离开房子的时候，祈愿的状态还稳定了些，现在变成这幅样子，整个过程的时间太短，唯一的变故就是周教授的出现。
祈愿因为周教授的出现而紧张出汗？
“你先告诉我，那个房子有什么问题。”
夏可看了祈愿一眼，将她搂入怀中。
她向来喜欢将自己埋在他的怀里，也许这样会让她好受一些。
“周游人，她的房子里面到处都有偏激的性玩具，特别是那个房门为红色的房间，她不想让我们进去，只不过是不想让我们了解到她在性这方面的特殊倾向罢了。
如果这里真的是她自己的房子，她是将自己居住用的房子和工作室合在一起，在这里，她不仅以性获得快感，还用它获取金钱。”
“她房子里面，真的没有奇怪的东西？”
“有许多，她这个人，心术不正，偏又总是做奸淫污秽之事，吸引了很多无法侵害普通人的低等东西。在她房子里面盘踞一角的，其实还没她身上的东西多。
她说的房子里面发生的异常的事，大概都是那些东西在一步步压榨她的精神力，想在她变得更为虚弱的时候趁虚而入。”
“但是，其他人闻不到吗？那个客服小姐姐，在游人靠近她的时候，我连她脸上一丝不快的神情都没有捕捉到。”
夏可为祈愿捋发丝的手顿了一顿，改为轻抚她的肩背。
电梯门打开，两人上了顶楼再往下走，终于来到一楼大堂了。
“他们闻不到，你是跟我在一起多了，渐渐地，感觉也会更灵敏一些。”
“有什么方法驱除？你说的改刷米白色墙面、拆掉镜子，真的是驱除那些东西的方法吗？”
“你想帮她？你不喜欢她一定有你的理由，这样的人，你确定要帮她？”
“你先告诉我。”
“那只是表面。人在缺乏色彩，或者说，缺乏强烈的色彩刺激的环境下，**或邪念有大概率会降低。她如果能摒除掉现有的陋习，自然而然地，那些东西便无法跟随她了。
更何况，出于某种原因，她对镜子很执着。镜子这种能将人折射进去的东西，如果有稍微灵力强一些的东西依附上去，是能够将人的心魂也吸进去的。
她屋子里的东西虽然低等，但是年长岁久，谁也无法保障，其中哪几个东西能够突破重围，将房子里的人都吞噬果腹。”
“你没有读她的心，对不对？”
“没有，她内心污秽不堪，我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施与她。你看出其他东西了？”
“周教授，他和院长是同一类人。周教授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几人在门厅里见面的时间很短，夏可将注意力都放在游人对镜子的执着，还有对祈愿身体状况的担心上，并未注意查看周教授。
可以肯定的是，他身上并没有附着其他东西。
“没有，他只是面色不太好，身体没有大问题，也没有东西附着在上面。”
也许，连恶鬼都害怕这样的人。
祈愿回想了下，当年院长和两位男老师也是差不多一样的情况。
换季的时候，孤儿院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生病，女老师也常常被孩子们传染，唯有那三位，从未缺席任何课程和活动，永远精神饱满，活力充沛的样子。
游人小时候性格就跟现在差不多，院长很喜欢她，经常在休息时间和她单独在一起。之后，游人一下子变了个人，四处躲避院长和几位男老师的目光，没几天，她就被领养走了。
院长将游人比喻为野猫，说将抓伤他的野猫交给更会驯服它的人了。
事实上，很有可能是，游人在院长打算行事的时候激烈挣扎，无意中抓伤了他，院长记恨在心，将她推荐给了有同一爱好的周教授。
“从刚刚在门厅游人的表现，我敢肯定，游人到现在还很害怕周教授，那种眼神，我知道。”
两人在回别墅的路上，夏可一直将目光放在路面情况上，祈愿看不到他的表情。
罪有应得。
夏可联系了下前因后果，得出了祈愿未曾料到的真相。
人与人之间的恶意，很多时候并不需要来由。湖面上喜迎骄阳的荷花下面，藏着多少、多深的污垢？
“她应该还会来找你，你若有心情，让循棠陪着一起去就可以了。匕首，别忘了。”
“哦……对了！我今天竟让忘记把匕首带出门了！还在寻龙街的家里，我们回去拿吧！”
“不必，循棠会处理。我送你回去之后就要出去半天，你回到别墅，先用精油沐浴。臭气熏天，我简直想将她烧成灰烬。”
“你不是说臭味都是那些东西产生的吗？我觉得我身上已经没有那些味道了，不用那么早洗澡~”
“我不介意花一点时间，帮你洗完澡再出门。”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
车展，人头挤挤。
左焕穿着银色制服装的超短裙，举着看牌，吸引人众。
今天她到车展做兼职，顺便可以多了解一下车展活动的举办流程和销售套路。
“左焕！过来吃饭吧！”
“哦，好的！”
终于等到中午轮休吃饭时间，左焕晃了晃酸软的手臂，准备转身到展示架后面的工作人员休息区。
一个看似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眼球。
还是那条清新的碎花连衣短裙，还是那波浪般起伏的棕色长卷发，前几天跑来跟祈愿认亲认戚的女生与一位中年男子，相互勾着手，亲密地贴在一起，有说有笑，从她所在的展位旁经过。
“游人还是尤人来着，原来有这爱好。”
前几日，自称是祈愿幼时最好的朋友的女生跑来学校找祈愿，当天下午上课前，祈愿被问到这件事的后续时，只是简单解释了几下。
“我们到外面的咖啡厅坐了一下，其实事情都过去了，我们没什么好聊的。她喜欢在咖啡厅里继续拍照和尝甜品，我回寻龙街换衣服兼吃饭，就回来课室自习了。”
一如她们所料的那样，祈愿跟那个女生并不熟，隐约间，女生对祈愿抱有敌意，祈愿则不想与她有过多接触。
几人不敢深问，有些时候有些事，还是等当事者觉得合适、觉得想说的时候再听、再问比较好。
那个女生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既然是祈愿幼时一起的孩子，年龄应该跟她们差不多。
二十岁开头的女生，打扮比年龄更成熟一些也是有许多的，只是她眼中的世故，还有她贴近中年男子时充满爱意的眼神……
左焕正思绪间，吃饭的动作便慢了一些，几个一同吃饭的销售看她发呆的样子，想逗一逗她。
“诶，这鸡腿，你不吃就我吃了~”
“哪有鸡腿！”
左焕反应过来，推开了其中一人靠近的手，背靠墙，端着饭盒开吃。
今天是清明假期最后一天，市里政府单位牵头，组织了将近三十个家用车汽车品牌参加这次车展，活动从昨天开始，一直延续到4月7日结束。
左焕这种兼职生都是负责后勤的行政部门招揽的，跟汽车品牌的工作人员没有关系，在车展开始之前被分配到各个汽车品牌的摊位。
她所在的摊位是艾文的，艾文是国外知名的豪车品牌，制作的车辆售价都在百万人民币以上，概念性强，买车的都是富有到一定级别的爱车人士。
其他芸芸大众，都是被车辆的价格和高端外形吸引，站在最外围看一阵就转移到别的展示区，所以这边的销售人员都比较闲，等着有意的客人接近再做相关的介绍。
夏可开的就是这个牌子的车，不过所在系列更高端一些，并没有在车展上展示，只存在于现场推介的图册中。
左焕注意数了一下那上面的建议销售价，那几个零轻轻松松排列在一起，组成一个没有意义的数字。
也是，都有这样多的钱去买一辆车了，这样的人怎么还可能会去忧虑钱呢。
“……风生水起，脚踏N船，返老还童~”
几个销售草草结束午饭，其中一人看着手机屏幕在念什么，其中内容抓耳，将坐一边静静吃饭的左焕也吸引过去。
“在说什么呢？大佬求指教。”
“看你这样子，是大学生吧？”
“对啊。”
“那你就不用听了，老阿姨辈的人物，她火遍大江南北的时候你可能才刚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