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这是要干嘛啊！”
李涛起身就去拉住李芳的胳膊，想带着她迅速逃离这凌辱之地上所有人审度的眼光。
“你做的什么工作我们回去再说，你这会这样闹成何体统啊！”
李芳并未领情李涛的示弱，抬起胳膊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并连着双手重重一把推在李涛的锁骨之处。
李涛脚下一滑，霎时失去重心，整个人狼狈坠地。
“既是要闹，就随她闹去吧。我又不在这周遭人的眼里讨饭吃，他们要看热闹，也让他们看吧。”
李涛索性就坐在了地上，也不起来。他低下头来，用双手扶住自己的额头。就这样，听着李芳灵魂里所有的压抑和痛苦
“我特么做医疗器械销售的！采购见过不少！医生见过不少！骨科医生我特，么也见过不少！摔伤颈椎压迫神经是个什么东西！我心知肚明！
你少给我说什么会好起来得话！好点兴许还会恢复一点知觉！我只相信概率！他这辈子站起来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你们这些茹毛饮血的兽类，天杀的利己主义！居然敢和我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
浩浩在那个夜晚充满惊恐的被推进冰冷的手术室时，我！我是他的母亲！我本应陪在他身旁！
你们做了什么！为了你们的利益！你们连陪伴我儿子走进手术室那段路程的机会都没有给我！就算我当时赶不回来，我总可以在电话那端为他那个时候撕心裂肺的哭一场吧！
他如今只有十岁！只行了十年，只奔跑了十年！余生都只停留在了这十年！！”
眼前这如山如海的女人，在这一刻，脆弱与刚强齐发，眼泪和嘶吼同在
“你们！你们！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他引过路么！
那你又可知我这些年经手了多少人性的贪婪和丑恶！谁给了你们勇气，在我面前做弄儿科一样的心眼！
你以为我看不穿你们瞒我的原因么？20多天前，那个时候妈给我的电话问我借钱，说这是你人生大事，让我多帮寸，我虽心寒，我也应了！
之后浩浩就出了事，你们担心这件事会直接影响你们即将到手的这笔钱，因为你们知道我会为了他不计一切代价疯狂求医为先！卖车买房，帮你结婚更是无望！所以，你们居然敢在这么大的事情里瞒天过海！
为什么你们当时不紧急送往兰州军区总医院！？因为你们知道啊！你们比谁都知道这个病就是个无底洞！索性就在这边医院了事，堂而皇之，不讳天地！
为了确保那笔钱的稳定性！你们共用一双手，诋住了两个亲人的命门！
居然还敢把自己美化的呕心沥血，处处为我盘算！
这车子我现如今只说借来去用，你真该看看自己拙劣的演技，你连发尖上的发胶都在恐惧我是不是要拿去卖了！
钱钱钱！说来说去都只有钱！你那狗嘴里可吐出一句寻找证据，让他们伏法，为浩浩伸冤的话！？
你和妈这20几天肯定都睡不好了！浩浩赔偿金额是你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的数量。浩浩已经废了，未来也停滞不前了！
妈从来在乎的也只有你。刚好浩浩这事可以了她余忧，助你成人中龙凤！
你们一定会用尽浑身心机将赔偿金额抬到最高！之后便怂恿妈来游说我借钱给你！有了这笔巨款，你不历磨难就可衣食无忧，做成那人上之人，行尽那天下风光！
你！李涛！还有妈！你们这些肮脏污秽，让人作呕的阴谋算计！我从前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这次你们过分了！真的过分了！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们！”
“李芳！”
坐在地上的李涛，裤身上不知何时早已被地上大滩的啤酒沁透，像极了坐在那里尿了裤子的巨大婴儿。
众人听完李芳震慑人心的控诉后，皆左右耳语，眉目鄙夷，指手画脚的议论起了李涛。
虽安慰过了自己，李涛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再也难稳阵脚。他双手一撒，怒斥向李芳
“你够了啊！你越说越浮夸了！是不是你男人死后你经历了那样的事，阴影太大，得了被害妄想症了啊！
人在做天在看！你把我看的这么恶毒龌龊！你就当真没了良心不认我们对浩浩多年来的付出！！？
他来时还在襁褓！妈这辈子本就一直操劳，爸死的早。她一个女人靠点庄稼养活我们两张嘴！我们吃白面条，她喝面糊糊你忘了么！你良心当真是被狗吃了！
她留下的后遗症那么多，你想象的出来她把浩浩从五个月带到现在熬了多少个夜晚！又揪了多少的心？！
我是前几年混账的很，那个时候你也挣不了几个大钱，家里日子并不好过。但凡浩浩问我要的，我就是卖手机都给他买过！
十年亲眼看着他长大！又亲眼看着他刹那之间被毁灭！
我和妈的心，我们痛的不比你少！”
气势俨然也不比李芳差多少，李涛吼闹李芳时身心都已入戏，周遭人再有什么嘴脸，他也只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声音，只随着他话落时，那些用五谷道论黑白的看客早成一片寂静。
“是！妈是喝面糊糊填肚，你吃三次白面条，我吃一次白面条，剩下两次我和她一起喝糊糊，为的是给你省下第四次白面条！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手里的那碗水她端平过么！我们谁都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啊！因为我是女孩是么！我是女孩我有的选么！！
她是养活了我！可我这么多年来，我总是在想要是那个时候我死在她肚子里该有多大的福气啊！”
“你！”
李涛气势犹在，但眼里嘴里都再无任何诡辩之力，只空留了这身架子活在眼下，身心却早已被埋在那孕种出白面条的黄土地里，不腐不朽，不干不净。
见李涛无言以对，李芳方才的盛怒也消磨多少，她居然就站在那里苦苦痴笑起来，无视身边活生生的人，无视身处活生生的景。
她笑时，起了一帘大风。尘沙四起，草莽树啼。她奔腾不止的凡尘苦水，被卷在了风中，去向西方，前往极乐。
众人都迎在风中颤抖不止，下意识的拉紧了身上衣物。却不见一个人在这刺骨冰寒里生了看尽世间纷扰之心。
“李涛啊李涛！你们可生怕我撕扯下你们身上的勋章。我怎么敢呢！？若是没了那些荣耀，你们又如何向世人颂唱自己的伟大和坚忍呢？”
“你什么意思！你说我们疼爱浩浩只是做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