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小学持续了两个星期的时间，都是在重复着一件相同的事情。
早上第二节课下课后，全校师生到旗台面前为死者默哀祈祷三分钟。
下午第二节课程，全校一致改为地震来临前的演练。
所有师生组织着学生，在教学楼以及面前的广场上跑上跑下。
一节课下来腿都跑麻了，也让不少学生心里面开始生出怨言。
两个星期后，学校一切课程恢复到正常状态。
所有人都好像是忘掉了这件事情似的，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即将要到来的六一儿节。
学校里面时不时响起一阵阵，学生练习敲锣打鼓的声音。
方子玖目光平静的观察着班里面的每个学生，浅浅的低语：“这世界的每个人都好像非常健忘。”
地震发生前每个人都在紧张不安，担忧的谈论着。
这才过去两个星期，所有人都好像约定好了似的，闭口不谈这件事情。
又好像是忘记了一般。
或者说担忧和讨论都对地震起不了任何作用，更为贴切一些。
反而每个学生，都在练习着大合唱的歌词，期待着六一儿童节的到来。
一片喜庆的氛围。
“我这样的人，竟然还要去过六一儿童节……”
方子玖提起这事就是一阵无语，内心里跟团乱麻似的。
和同学满心欢喜的期待，形成一种反差的心理状态。
内心里多少是有些抵触的。
方妙梅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小脸凶巴巴的欲言又止：“阿东哥……”
满肚子的委屈和窝火，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方子玖看着她难以启齿的样子，微微有些疑惑：“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有事就直说。”
同学之间说话，能有什么事情竟然让她出现这副模样。
方妙梅秀气的脸颊憋得通红，好半晌才鼓足勇气吐出一句：“今天轮到我们俩值日。”
说出这话宛如抽空了她全身的力气，内心里羞耻不已。
值日？
噗嗤！
方子玖微微一愣，瞬间笑喷出来，语气幽幽问道：“你不是已经输掉一个学期的值日时间了吗？”
这姑娘要是不说这事他还真就给忘了。
他好像已经有一两个月已经没有打扫卫生了。
是不是有些太欺负这姑娘了一点。
方妙梅心知理亏，内心里愤愤不平，小脸炸呼呼的瞪着他，满心委屈：“你好歹是个男生，咋就这么斤斤计较呢！
从开学到现在，就让我一个女生打扫卫生到现在，你好意思嘛你。”
每次打扫卫生，这家伙都跟个没事人似的，一点都不知道帮她一个女孩子。
擦窗户，抬水，扫地倒垃圾，把她一个人忙到要死。
方子玖看着她这副又气又急的模样，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我当时都跟你说不玩了，是你非要拉着我玩的。
你现在是不准备认账了嘛！”
周围的同学悄悄看着这一幕，都是露出一个暧昧不清的眼神。
关于两人的风言风语，早就在私下里彻底传开了。
甚至是方家寨的大人口中，都有不少人在谈论着。
方子玖本人都不明白，哪个杀千刀的玩意，在他背后给造谣生非。
方妙梅把心一横，彻底豁出去了。
破罐子破摔的摆出一副不要脸的样子：“对，我就是不认账了，你能拿我咋滴！你有本事来咬我啊！
你今天要是不打扫卫生，我就去告诉班主任。”
急了！
她急了！
这姑娘好像真的被欺负急眼了。
方子玖玖看着这一幕，肚子都差点笑抽筋了，他好像欺负的有点狠了。
笑着点了点头：“行行行，今天我一个人打扫可以了吧！”
让一个女孩子打扫这么久的卫生，他内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
方妙梅心满意足，气哼哼的把头给转向一边：“不需要。”
要是让这家伙去说她是个赖皮不认账，以后还怎么和同学相处。
放学后方子玖带着方子燕回到家里，除了三个木匠没人在家。
整个家里面堆放的杂物，都带一股老旧腐朽的乌烟瘴气。
给他一种非常浑浊的感觉。
长期待在这样的环境中，人自身的气运也跟着受到了莫名其妙的影响。
整个人都会莫名其妙的变得心烦意乱。
日升，日落……
在所有学生的期待中，六一儿童节如期而至。
前方由老师带领着，六年级的学生敲锣打鼓。
从平安小学游遍茶园街再回到学校。
每个班级开始到教学楼的台阶上，表演节目。
方子玖站在队伍的人群中，感觉异常辣眼睛：“这唱的和跳的都是什么玩意。”
上辈子接触到网络，见识到外面的社会。
这样的表演看得他昏昏欲睡，实在难以看下去。
审美的目光和周围的师生，显得格格不入。
宛如有一种从云端跌落到谷底的感觉。
而且平安小学的摄影条件非常差。
除了老师拿各自的手机，只有校长拿着个单反相机，记录着这一切。
他们班主任节目更是班主任一手抓，全班大合唱，讲究的就是一个重在参与。
连讨论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方子玖在整个过程当中，都宛如是个局外人似的，毫无参与感。
连同着这个世界在内，他都宛如是个局外人似的。
好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又好像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无法清晰的找到他在这个世界当中的定位。
只有轮到他们班大合唱的时候，他跟着整个班的同学，到前方嚎上两嗓子。
脸上完全没有周围同学洋溢在身上的喜悦气息。
不悲不喜不怒不哀，内心里一片古井无波。
方子玖转向旁边的方海林，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为什么他心里完全找不出这样的感觉。
这个世界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听觉，触觉，嗅觉等五官感受到的一切，都给他一种极致虚幻的假象似的。
连同着他自己是否真实存在的，都让他生出了巨大的疑心。
方海林满脸兴奋的踮起脚尖，努力看向前方，理所当然的道：“六一儿童节啊！你看五年级那个表演节目的姑娘，有多正点？”
正点吗？
方子玖向前方瞥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有什么不一样吗？”
再看一看他身边的同学，每个人都满脸兴奋，努力向前方观看着。
他是不是表现的太过镇静了一点？
好像站在他们中间，有些不合群啊！
方海林想了好一会儿，也找不出什么好的词汇来形容，憋出一句：“反正就是感觉好看。”
怎么个好看法他又无法描绘出来。
方子玖看着这一幕，内心里生出了严重的自我怀疑。
他需不需要跟他们一样疯狂的叫喊呢！
可是完全提不上半点的兴趣。
彻底过时了！
完全找不出和身边同学同龄的感觉。
不像他们一样，因为一点小事变得兴高采烈，又因为一点小事变得愤怒无比，又或者说因为一点小事，变得伤心落泪。
“完了！我这是没有感情了！”
方子玖喃喃自语着，完全感受不到半点让他心跳加速，喜怒哀乐怨的情绪。
唯一感受到的，只有大脑好像不受控制似的。
深度思考问题后出现一股股的明悟。
而他重生的兴奋，完全在经历过喜悦后变得冷却下来，最后彻底回归于平静。
唯一不同的，只是在他的脑海中多出了十年的记忆。
出现了一个未来的人而已。
“走了走了，三年级哪个班还么有我们班唱的好听呢！”
“一年纪学生表演的，最为差劲了。”
“还是他们跳舞那一段好看。”
……
他身边响起一道道嘀嘀咕咕议论的声音。
方子玖内心却丝毫没有半点感觉，他突然想找些刺激的事情做一做。
不知道晚上一个人到坟地旁边睡着，能不能激起他内心里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