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助理怎么回事？好半天了，怎么还不出来。”
肖医生的诊所对面，姜小果收起什么也看不到的望远镜，把脑袋从楼道的窗户外缩了回去。
她看了一眼靠在墙边沉默的时虑。
“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心灵感应，可以get到他现在在干什么？”
时虑偏了偏头，手指摩挲了一下下巴。
“他在……恃宠而骄。”
姜小果：“哈？”
……
隔间的门开了。
先前带温何过来的那个小护士探出头来。
“你可以进来了。”
温何点了点头，“好。”
黑色的触手跟着他的步伐游入门中。
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牙科护理床。
整个房间内只有床上的无影灯亮着刺眼的光，其余地方都昏暗无比。
一个身材更加高大的牙医正背对着温何整理医疗器材，小护士在旁边给他打下手。
那医生肩背极宽，四肢也很长，坐在正常尺寸的椅子上，显得非常不协调。
温何试探地叫道：“肖医生？”
“请坐。”肖医生转过身，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
坐上护理床的一瞬间，温何余光瞥到角落里有一个灰色的东西窸窸窣窣在动。
好像是……老鼠？
似乎是感应到什么，那东西停了一下，露出豆子般的绿眼。
温何立刻收回视线。
“躺下吧。”小护士拍了拍温何的肩膀，“别紧张，先看看牙齿情况。”
温何眼睛一闭，躺在了护理床上。
与床之间的阴影刚刚形成，熟悉的滑腻触感就贴了上来，温何稍稍定心，按照肖医生的指示张开了嘴。
“你是牙疼？”
“嗯。”
“多久了？”
“两周了，吃不吃东西都疼。”
“有吃什么药吗？”
“没有……哦对，之前吃过止痛药，但没什么用。”
冰冷的器械在柔软的口腔中敲敲打打。
肖医生坐直身体。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温何皱眉道：“怎么会呢？肖医生，真的很疼。”
小护士看不下去，“医生，有没有可能是多生牙？或者其他什么炎症……”
肖医生：“你之前在别的地方拍过片吗？”
温何深吸一口气，回忆着进门前在本子上复习过的内容。
“我一周前在附3栋张医生那里看过，他也说没什么问题，让我回去吃止痛药，但没有用。”
“张医生？”
“对，张绥，张医生。”
“他之前……帮我补过牙，效果挺好的。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在诊所，我又疼得不行，听人介绍您是北楼楼主，技术最好，就来找您看了。”
肖医生没有说话，小护士想了想：“张医生……你是说附3栋119号诊所那个张医生吗？”
温何停顿一瞬，立刻点头：“对。”
小护士捂住嘴：“他、他已经死了。”
“什么？”温何微微睁大眼，“死……死了？”
“嗯。”肖医生缓慢地点了点头。
温何瞳孔颤动，“为什么……怎么？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
小护士叹了口气：“他得罪了鼠爷，受到了夜游神的惩罚。”
“鼠爷……夜游神……”温何喃喃。
肖医生幽幽地问：“你是外乡人吧？”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
温何打了个冷颤，“对……对，我刚来水巷城没多久……打工。”
他鼓起勇气看了肖医生一眼，露出一副战战兢兢的表情。
“那个……鼠爷是什么很恐怖的东西吗？为什么要杀死张医生……”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温何余光瞥到阴影里的灰色老鼠又露出了绿色的眼睛。
像两盏鬼灯。
小护士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捂住他的嘴。
“可不能说鼠爷坏话，鼠爷是夜游神的信使，夜游神会听到的。”
温何惊恐地点点头。
等小护士松开手，温何又小声问：“那……我能不能请教一下，怎么才能不得罪鼠爷？”
“……张医生这么好的医生，就这么没了，我一个外乡人……还挺害怕的。”
肖医生看了一眼温何，缓缓道：“只要你老实做事，就不会得罪鼠爷。”
小护士也说：“对，夜游神保佑我们财源广进，这么多年了，在水巷城，只要你不贪苟利、不动妄念，就不会得罪鼠爷。”
温何：“那、那就好。”
他又面向肖医生，“医生，您看我这牙疼……”
肖医生拆下手上的一次性塑料手套，丢进垃圾箱里，对温何说：
“最近少吃甜腻、生冷、酸辣的食物，再观察几天，要是还不好，就来我这里拔牙吧？”
温何一愣：“拔牙？”
肖医生点了点头。
“对，拔牙。小胡，把他的名字登记上，三天后复诊，要是还不好就拔牙。”
“叫下一位病人吧。”
小护士愣在原地。
肖医生：“小胡？”
“哦好好好！”小护士连忙拿起本子，刷刷写了起来，“我这就登记。”
她把温何拉出隔间，撕下刚刚写好的纸，盖上一个戳。
“这是预约条，你……你这几天好好养养，能别拔牙还是别拔牙哈。”
说罢她在温何脸上多停了一眼，挪开视线，高声叫了下一个名字。
留下拿着纸条的温何呆呆站在原地。
低头看了一眼纸条上已经蹭花了的红色印戳，温何喃喃：“牙疼就拔牙，跟腿疼就截肢有什么区别……”
滑腻的触感贴了下他的脸。
脑海里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
【演技不错。】
温何一愣，心虚地瞄了一眼藏在头发里的黑色触手。
“有没有可能……我是真的有点怕。”
脑子里响起一声轻笑，触手又贴了一下他的脸颊，那感觉就像小可爱舔了他一口。
不同的是猫的舌头上有倒刺，舔起来糙糙的，而时虑的触手很滑。
温何脸红了一下。
难得时虑夸他。
他扬起嘴角。
“不过之前也有人说我可以去演艺圈试一试，我其实很会说话……从小到大老师都喜欢我。”
【您确实讨人喜欢。】
也讨你喜欢吗？
温何脑子嗡了一声，连忙甩了甩头，把这句灵光一闪的话甩了出去。
不要乱抽风啊……
他深吸一口气，怒斥从投完骰子就一直处于飘飘然状态的脑子。
火车上那句惊为天人的“要我喂你吗”到现在都还回荡在耳边。
跟姜小果见鬼了的目光以及他无边无际的羞耻搅合在一起，成为温何二十年单身生涯里抹不掉的污点。
太尴尬了，这个满分幸运值，总是会突然给他画重点，就好像考试时有人帮忙作弊一样……
帮忙通关就算了，还帮忙……
强迫自己收回思绪。
他飞快地低下头，把纸条折好收起来，四下搜寻那两个仁慈家族的成员。
从刚刚的谈话来看，北楼楼主知道很多内幕，但他拒绝治安官过度深入，甚至不惜委托调查员下死手。
鼠爷……
温何重复着这个名字。
是单纯的指老鼠，还是别的什么生物……
目光捕捉到门口两个白色的身影。
温何掏出本子，复习了一遍姜小果和英粲亲笔给他写的台本，走向门口的两人。
牙医诊所的门在身后关上，连着消毒水的味道与器械的翁鸣震动一起消散。
温何调出自己最好看的笑容，拍了拍站在水沟旁看小孩子玩画片的成员。
“你好。”
他礼貌地开口。
“请问你们也是调查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