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你从哪里看到的？！”钱多乐一把抓住瞎子的胳膊，摇晃着他问。
“什么什么。”瞎子被他晃得头晕脑胀，“什么我从哪里看到的？这是我画的！我画的！”
温何蹲下来，仔细观看雪地里的画。
这幅画与苏雪给他们展示的关于七日灾变画册上的画很像。
都有手拉手的小人，鸟以及“火焰”，不同的是瞎子在五个小人的背后各画了一座方碑，并且在周围画了很多缠绕在一起的诡异线条。
“这些是什么？”温何指着那些线条问。
“海蛞蝓。”瞎子维持着被钱多乐抓着胳膊的姿势，摊了摊手，“东南边的海里就有，很好吃的，可以烤着吃、腌着吃，烤着吃比较香，腌着吃就比较鲜。”
他说着舔了舔嘴唇，“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吧！”钱多乐又开始摇晃他。
“你先解释解释这幅画，你是不是从画册上抄的？这五个小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后面会有五座方碑，这五座方碑是城里这五座吗？”
“都说了是我画的！我画的！”瞎子怪声怪气地吼道，“你可以践踏我！但不能践踏我身为画家的原则！”
一通吼完，瞎子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
“我饿了。”瞎子如同用尽所有力气般软绵绵地往下一瘫，要不是钱多乐拽着他的手臂，他甚至能直接瘫到地上，“我得了一饿就没有办法说话的病，让我继续说话的话我就会死。”
钱多乐：“所以现在跟我说话的是尸体吗？”
“是海蛞蝓。”瞎子说。
钱多乐真想一口咬死他。
“带他去吃饭吧。”温何站起身，提议道，“他有我们要的信息。”
钱多乐露出要他命般的痛苦表情。
“南边有家海鲜烧烤很好吃！”瞎子又挺起身来，“我们还能在海滩边约会，有成群的可爱的海蟑螂！多浪漫啊！”
“你带路。”温何说。
瞎子一手捡起刚刚画画的树枝，另一只手甩着身上破烂的布条，欢天喜地地走了。
“钱要算我们AA。”路过温何时，钱多乐恶狠狠地说。
而他们前脚刚离开这条街道，与它垂直交叉的另一条街道上走过了两个穿黑色风衣的人。
走在前面的人身形壮硕，紧绷的肌肉下不知道隐藏着多少恐怖力量，看性别虽然是个女人，迎面走来却有股怪物般可怕的压迫感。
走在后面的人身材则匀称很多，但也能从修身的风衣下看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他五官英俊，有着一对惹眼的琥珀色瞳孔，手里提着一个破烂的棕色手提箱。
与行走时优雅斯文的动作截然不同，这个男人浑身散发着一股不祥又阴鸷的气息。
经过路口的瞬间，后面的男人忽然停住脚步，敏锐的琥珀色眸子直直看向垂直街道的尽头。
“你怎么了？”江奇武见时虑驻足，也停了下来。
她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落着一层细雪的空旷街道和几个洋溢着笑容的普通原住民。
“没什么。”时虑慢慢开口，移开了视线。
“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
海兰堡东南方临海，虽然临海，却没有想象中白色的沙滩和舒适的海边浴场，只有尖利的黑色礁石、刀子般凛冽的寒风，以及成群的海蟑螂。
而礁石之上，唯一平坦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方碑。
海鲜烧烤店里，温何看着面前烧成一团的……不知道是章鱼还是鱿鱼的黑色物质，不动声色地把盘子往远离他的方向推了推。
“你们怎么不吃啊？是不爱吃海鲜吗？”瞎子一口一个小章鱼。
钱多乐心痛地数了数口袋里的金币，心一横，拿起一串烧烤咬了下去。
他眼睛睁大些许，“好吃诶。”
“是吧是吧？”瞎子大口大口地吃着，“这些家伙学人类学了那么久，虽然几乎啥都没学到，唯独做饭这方面，还挺像模像样。”
“这些家伙？”钱多乐停下动作，“你知道他们不是……”
他话说一半，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洋溢着完美笑容的脸面向钱多乐，吓得他立马闭上嘴。
“您的烤贝壳。”服务生愉快地说。
就连说话的时候她的嘴角都没有下降半分。
“谢、谢谢。”
等到那个服务生走远了，钱多乐才压低声音问瞎子：“你知道他们不是人？”
“什么人？人是什么？”瞎子舔着手指上的烧烤酱，心不在焉地说，“人哪有海蛞蝓好？还是海蛞蝓比较可爱。”
他边说边拿脏兮兮、还沾着口水的手往头上比划，“海蛞蝓还有兔子耳朵呢。”
又是这样。
钱多乐与温何对视一眼。
这个瞎子总是突然冒出一句让人心惊的话，然后继续疯言疯语。
【跟他谈条件。】温何对着钱多乐比口型。
钱多乐三两口吃完手里的烤串，搜刮了一遍脑子里的谈判话术，清了清嗓子，对瞎子说：“这位……画家。”
听到这个称呼，瞎子微微一愣，随后立即坐直身体，刻意用低沉的声音道：“先生，您有什么事？”
钱多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挂上了谈生意的友好笑容，“你看，我们也吃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们一些关于你的……作品的事了？”
“差不多了？”瞎子一指温何，“他明明都没有吃。”
“他减肥。”钱多乐随口扯道。
“我减肥。”温何顺着钱多乐的话说。
他实在是没法对那些焦黑的东西下嘴。
“为什么要减肥？你有容貌焦虑吗？”瞎子不依不饶，盯着温何的脸“看”，“不是我说你，都长成这样了，再焦虑就不礼貌了啊。”
【编个理由。】钱多乐对温何比口型。
温何：“……”
温何：“我男朋友喜欢更瘦一点的。”
钱多乐：“？？？”
瞎子嫌弃地撇了撇嘴：“噫——恋爱脑。”
虽然离谱，但瞎子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
忍住问温何“你真的有男朋友吗？”的冲动，钱多乐甩了甩头，迫使自己回归正题，插嘴道：“现在能谈一谈你的作品了吧？”
“当然。”瞎子将一只手肘架在桌子上，摆出如同知名画家被采访一般的严肃神情，再次压低声音，“你们有什么想问的。”
钱多乐想了想：“你刚刚画的那幅画，是你看到过的真实场景，还是你想象出来的画面？”
“当然是看到过的场景！”瞎子不假思索地说，“我是个写实派画家，虽然艺术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加工，但那不重要。”
对面两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是在哪看到这个场景的，能具体说说吗？”钱多乐立刻问。
“在哪……就在涅盘纪念日啊。”瞎子说，“你们没看到吗？那可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喔。不能因为你们没看到就说我画的是假的。”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钱多乐说，“可是今年的涅盘纪念日不是还没有开始吗？我们怎么可能看到？”
“不是今年。”瞎子张开手臂挥舞起来，似乎急于解释，“上一年，上上一年也是啊。”
“每年都是的啊！”
温何努力转动脑子，“你的意思是……每年，你都在涅盘纪念日看到五个小人……手拉手吗？”
“是啊，当然是啊！”
瞎子连连点头。
“每年都是的嘛，五个小人手拉手，大家围着他们唱起颂歌，孩子们能吃到免费的糖和冰淇淋，广场上还有马戏可以看，我也会小小地开业一下，给大家画画肖像画什么的，哇哦，你别说，每年这个时候都有很多人找我画画呢。”
“等到最后一天，大家就会把五个小人送到五座方碑下面，喏，就是头顶上，高高那个方碑，然后同时点一把火烧死！献给伟大的焚尽之火。”
“你们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这可是涅盘纪念日最重要的活动啊！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涅盘纪念日指的就是焚尽之火的祭祀之日啊！”
“怎么啦？你们怎么突然都不笑了？是天生不爱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