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等渴血的匕首吸干亚伦最后一滴血液，温何蹲在地上宣布。
那把匕首还是原本细细长长的模样，只是颜色更深了一点，刀刃上，刚饱餐一顿的血滴们魇足地缠绕上温何的指尖，似乎对它们的新主人很是满意。
一只手越过他的肩膀，温何反射性地往左侧身避开。
他现在有80的敏捷，一般人都抓不到他。
躲过来人，温何手腕一转，手里的匕首眼看就要刺出去。
但手的主人比他更快，顺着他的动作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以不容拒绝的力度把匕首从他手里夺走了。
温何动作一顿，茫然地停在了原地。
煤油灯的照耀下，他眼里的冰冷逐渐褪去，像冻结的冰块在一点点融化。
“杀人的感觉开心吗？”时虑看了眼匕首。
“他又不是人了。”温何咕哝了一声，已经完全融化的柔和目光望向时虑，长长的睫毛在灯的映照下如同羽色的蝴蝶翅膀，轻轻扇动。
时虑玩味地看了一眼他可怜兮兮的表情。
跟块小蛋糕似的。
他移开目光，走向前面的两张手术床。
路过温何的时候，柔软的皮质手套轻轻刮掉了他脸颊上飞溅的几滴血迹，顺便把匕首抛还给了他。
匕首在温何手中消散，他跟上时虑的步伐。
“亚伦医生是最后一个了吧？”温何问。
他刚说完这句话，血字便浮现在脑海里：
【恭喜调查员成功毁坏源质，通关副本《腐败庄园》】
【获得游戏奖励：
1、旧币x1
2、调查员许可证；
（恭喜您顺利度过实习期，成为正式调查员。）
3、副本1区-主城区进入许可证；
4、副本7区-木荷镇进入许可证。
另外：副本内获得的一切道具均归调查员所有。】
手心里出现了一张名片，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调查员，温何。
接着是一枚黄澄澄的金币，与温何在女仆莎拉口袋里拿到的不同，更小巧一点，正面印着一张笑脸，很像黄豆表情包里“微笑”的那个表情，反面依旧是一只眼球。
【由于源质毁灭，副本将在7分钟后自行消除。】
【倒计时：6分59秒、6分58秒、6分57秒……】
通关了。
温何暗暗松了口气。
此时时虑已经拔掉了床上两人的针管。
“她的精神值已经清零了。”时虑指了指唐沫沫。
“他还活着。”他又指了指周循。
温何一愣，视线落在女孩小巧可爱的身躯上，张了张嘴：“可是钟声并没有响。”
“因为她的确还没有死，至少现在还没有。”时虑说，“之后会不会就不一定了，空屋会接手副本完成她的鉴定工作。”
温何刚要问时虑空屋是什么，却见他托着下巴凝视着周循，眉头微微皱起。
温何忽然想起什么，拍了拍时虑的肩膀，说：“好在他还活着。”
时虑一愣：“您的意思是……”
“你的室友啊。”
温何也愣了，之前时虑毫不犹豫爆了雷涛的头，他自然以为周循就是他要找的室友。
“幸好他还活着。”
时虑的表情有些古怪，说出口的话却依旧礼貌克制：“嗯，那还真是万幸。”
有一些问题闪入温何的脑子，比如既然是室友，时虑为什么不跟周循组队，而要跟他组队？时虑玩这个游戏有多久了？为什么他能进入到玩了一半的副本里……之类……其实已经算是后知后觉的问题，但没办法，他现在反射弧太长，能意识到这些问题已经不错了。
可现在没有时间了。
倒计时已经走到了2分钟。
“我之后要去哪找你？”温何问出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时虑伸手从温何的衣兜里掏出他一直用来记录的小本本，写了一行字。
“我的地址。”
他把那行字展示给温何看，然后把本本塞回温何口袋，就像塞回自己口袋一样自然。
温何摸了摸口袋里硬质的封皮，重复了一遍刚刚看到的文字。
血字显示：【时间到。】
没有告别的机会，温何与时虑的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房间里变得寂静无声，只剩下亚伦的尸体，以及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两人。
【副本正在消除，弥留者将由空屋接管。】
【倒计时：10、9……】
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扭曲，像被搅动的油画颜料般混在一起。
【8、7……】
就在这时，床上的周循忽然睁开了眼。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色的怀表，时间停在凌晨4点18分。
周循跳下床，捡起亚伦落在地上的手术刀，划开自己的手掌。
趁血液还没滴下，他抠开怀表背面镀金的外壳，露出里面复杂的齿轮组件。
周循把血液滴进齿轮里。
“咔哒、咔哒”
停滞的怀表忽然开始走动。
而在表针走动的瞬间，房间停止了扭曲，但并没有复原，周围的一切维持在了一种正在扭曲的奇异状态，像一幅抽象派的画作。
倒计时停在了：【5】
“芜湖～”周循愉快地弹了个舌，“真好，还能用。”
他拽着怀表的表链，把它抛起又接住，踩着鼓点般愉悦地走到亚伦医生的尸体旁，伸手，摘下了他脸上的瘟疫面具。
周循欣赏了那个面具一会，对着空洞的眼部和长长的鸟嘴指指点点：“真丑，真是太丑了！”
他站起身，走到双目紧闭的唐沫沫身旁，摘掉她厚重的眼镜，把面具扣到了她的脸上。
做完这一切，周循拿起怀表，打开表盖数秒。
一秒、两秒、三秒……
少女猛地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嘶——我还活着！”
声音还是唐沫沫的声音，因为隔着面具，附加了一点回响，语气却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胆小懦弱，变得有些病态，每一个尾音都微微上扬。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碰到了面具的鸟喙。
“哦豁～你还活着。”周循出声，重复了一遍“唐沫沫”的话，尾音也学着她上扬，听起来很是开心。
怀表的表盖被他开启又关上，咔哒咔哒乱响。
戴上瘟疫面具的唐沫沫似乎刚注意到他，吓了一跳。
她歪了歪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
“是你～”
她的眼睛透过面具从周循的眉骨描摹到鼻子，又描摹到嘴巴，缓缓勾起嘴角。
“你变成人类了～你还给我找到了新的医生的驱体！可惜，是个女孩子呢。”
她看着自己纤细的双手感叹。
周循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没有性别吗？”
“可是男人的身体要更强壮一点的嘛。”
操控着唐沫沫身体的东西惋惜地看了一眼地上死透的亚伦，那是它上一个短暂寄宿过的躯体。
周循单手一撑，坐回自己的病床，伸出手指。
“首先要医生，其次要弥留之际的活人，既要精神值清零能跟你衔接，又不能真的死了，你知道这些条件有多难吗？你知道我重复了多少次才碰到这一个的吗？你知道我重复的时候在第一世界吃了多少苦吗？你体验过当社畜的感觉吗？！而且！”
他加重了语气，心有余悸。
“我差点被祂发现！还好我聪明，躺了半个副本，真是太可怕了。”
“唐沫沫”咯咯笑了一会。
周循很是无语：“总之你快点接收她的意识吧，我们时间不多，这孩子病得挺厉害的，说不定你还能给她治治。”
“她还有病！”“唐沫沫”发出极致惊喜的尖叫，“我真是爱死你了～”
她捧起脸，接纳了起唐沫沫弥留的意识。
“让我看看……啊～缺爱的单亲家庭，父亲是个赌鬼，母亲懦弱无能，太让人怜爱了，她有什么病呢？癌症？白血病？还是什么罕见的不治之症……”
突然，她的声音停住。
“……恋爱脑啊？”
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飞快地又过了一遍记忆，新鲜的冲动与情感充斥着大脑，但她宁可没这玩意。
“她没救了。”“唐沫沫”宣布道。
“别这么说自己。”周循翘着二郎腿，“之后她就是你，你就是她，恋爱脑总比在副本里混好吧，让173这么欺负，你也真能忍。”
他看了一眼怀表。
“时间快到了，总之，恭喜你脱离副本，070。”
唐沫沫，或者说070依旧在因刚刚的事生气：“我总能治好她的，不，是我的恋爱脑的，你等着瞧吧。”
她抱起肩：“而你，还是依旧那么让人讨厌！”
“008：莫比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