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排皮鞋的鞋印，看大小是个成年男人，鞋底沾着水渍，尚未干涸的印迹显示它们的主人刚刚经过这里。
既然不可能是别的玩家，那就只有一个选项。
亚伦医生。
他居然还活着？
温何有些意外。
尸骸遍地的庄园让他误以为里面已经没有了活人，即便任务的第一项就是找到亚伦，但他潜意识一直以为是找到他的尸骨、残渣，或者他变成的怪物。
但看这些规规整整、丝毫没有错乱的脚印，他显然活的很好，并且没有霉变。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有别人活下来吗？
温何继续向前，刻意放慢了脚步，提高了警惕。
没过多久，他们经过了一个岔路口。
脚印通过了岔路，径直往前方走去，但岔路里面隐隐约约有光射出。
温何看了看时虑，时虑没有任何表示，一副听他话的随便态度。
他于是熄了蜡烛，小心翼翼地往岔路里面走去。
这片通道两侧辟出了一些隔间，像是旧时用来放酒的地下储藏室，现在已经作了别的用途，每一间都立着竖状的铁门。
大部分铁门里都是空的，只个别里有东西蠕动的影子，还有一些堆满了黑色的不知名残渣。
很快，温何停住了脚步，在一个转角处，他看到了光的源头。
来自一小截蜡烛。
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女孩端着那截点燃的蜡烛，跪在一扇监狱似的铁门前，低声说着话。
“贝蒂姐姐，是我，是莉莉哇，你不认得莉莉了吗？呜呜呜这里好黑啊，莉莉找了好久才找到你。”
“伊丽莎白没有声音了，我怎么叫她都没有回应，我给她最喜欢的兔子玩偶也没有用，我该怎么办呢？”
“贝蒂姐姐，你跟莉莉说说话哇，爸爸好可怕，他每天都要给莉莉吃好多好多药，他说莉莉病了，要治好莉莉，可是莉莉没有病啊。”
“我好想妈妈啊……”
铁门里的东西听到“妈妈”两个字蠕动了一下，发出低低的呜咽，空气中多了一丝臭味。
温何隐在转角的黑暗里，从他的角度看不清铁门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女孩叫自己莉莉，叫铁门里的东西贝蒂……
他回忆起日记的内容。
这是亚伦医生的两个女儿？
莉莉看起来像是活人，至少背影、声音都是正常的，但贝蒂……
假如他的感知没有出错，铁门里的它已经不是人类了。
温何皱眉，正犹豫要不要现身问小女孩些话。
身后的时虑突然凑近他耳边：“有人来了。”
温何一愣，紧接着便听到脚步声。
通道里光线极弱，到处是视野盲区。
温何往后退了几步，触碰到另一个铁门。
即使隔着医用口罩，也能闻出铁门里的味道很糟糕，但里面并没有活物气息，温何大胆地隐在铁门后。
他在暗，来人在明。
借着微弱的光，他看清来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戴着一个金属的鸟嘴面具，头顶厚厚的黑帽，脖子、脸都被黑色的亚麻布遮了起来。
他左手纂着一根木棍，白色的手套在粗硬的亚麻长衣下若隐若现。
男人走到离小女孩三四米的地方停下。
“莉莉，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女孩吓了一跳，往铁门处又缩了缩。
“爸爸……”
她朝向来人，温何也得以看清她的脸。
小巧可爱，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像个瓷娃娃。
莉莉抱住膝盖，声音颤抖：“爸爸我错了，莉莉、莉莉只是有点害怕，伊丽莎白没有声音了，爸爸……”
嘤嘤般的声音戛然而止。
男人手中的木棍直直刺穿了女孩的胸膛。
红色的鲜血溢了出来。
“你病了，莉莉，伊丽莎白也病了，但没关系，爸爸会治好你们的。”男人抱住女孩，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噗通”一声，女孩的躯体倒在地上，漂亮的眼睛睁着，没有了光亮。
铁门里伸出一只触手，一边呜咽一边抚上女孩凌乱的金色头发。
男人退后了一步。
“我会治好你们的。”他喃喃道，“我会的。”
男人走了。
温何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孩在地上的躯体。
亚伦医生，杀了自己的女儿？
等到男人地脚步声消失在通道里，温何又点燃蜡烛。
他先是照了照身侧。
恶臭是从一团长满白毛的东西上发出的。
蜡烛凑近后，温何看到一些睁着的但已经死去的眼球。
血字提示：
【精神-5】
【精神值：95\/100】
好在他现在有够多的精神值可以扣，之前精神值降到20以下后的耳鸣现象也没有再出现。
这是一滩死掉的霉菌，堆积的肉块上遍布实验的伤痕，电击、烧伤、刀伤、腐蚀伤……
还有很多针线缝合的迹象。
温何捂住了嘴，匆匆离开，走到莉莉刚刚所在的铁门前。
烛光移向门内，照亮了另一团蠕动的怪物。
贝蒂果然已经不是人类了。
她畏光，也畏人，见温何上前，疯狂地向后退去，缩在墙角。
她比那些霉菌更像人类，流动的肉块上竟然勉强可以分辨出五官。
她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霉变之前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你是……谁……”
混沌又低沉的声音响起。
她竟然还会说话？声音已经完全变调，但还能听得出内容。
温何想了想：“亚伦医生的朋友委托我来找你们。”
“爸……爸……”变成怪物的贝蒂思维迟钝，只能捕捉到一些关键词汇，“爸爸……爱贝蒂……”
“你能告诉我刚刚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亚伦医生会……”
温何指向地面，却突然一愣。
“……杀死莉莉。”
小女孩的尸体消失了，地面上空空如也，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明明……明明他走过来时还在这里……
“莉莉……病了……”
贝蒂蠕动着。
“爸爸……能治好她……还有……伊丽莎白……妈妈……呜呜……妈妈……”
这太奇怪了。
为什么上一秒还在的莉莉下一秒就消失了？
“莉莉……是……好孩子……她会……变好的……”
贝蒂还在蠕动。
“注意您的精神值。”一直沉默的时虑突然开口。
温何回神，这才注意到与贝蒂对话的时候他的精神值一直在飞快地【-5】【-5】……
仅仅几分钟，已经从95到了60。
温何后退几步，离开了锁住贝蒂的铁门。
女孩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智识，从她身上很难获得更多的信息。
亚伦医生在地底囚禁怪物，用他们做实验，是为了治疗女儿？
可他为什么没有感染？是因为那个鸟嘴面具吗？
14世纪黑死病席卷欧洲时，许多瘟疫医生把熏制的草药塞进鸟嘴型的面具里，戴在脸上阻挡病毒的传播，他身上的装扮，也像是那个时候的医生习惯用的皮革或者帆布。
温何回到通道。
地面上的脚印又多了一排，湿湿的，从对面的方向走来，是亚伦医生刚刚留下的。
这条通道的确通往庄园。
温何侧耳倾听，没有响动，于是加快了步伐。
必须尽快找到周循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