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干拍掉肩膀上黄袁的手，向山下走去。
“小子，你去哪里？”黄袁问道。
“去买红枣、桂圆、猪肝、牛肉补血，能补一点是一点。”李干的声音传来。
黄袁摸了摸心口，看着李干离去的背影，神情愧疚。
他其实很看重李干的，尤其是李干为李诗韵，深夜在有鬼怪的出没的地方，在上百个坟头面前跪拜。
这种诚心和胆魄，又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李干去而复返，吃了一顿补血餐后，开始第二次抽血。
补血餐也不是灵丹妙药，效果是靠长年累月养的，不可能一两天就把流失的血液补回来。
刚开始只抽一点血，李干还没什么感觉。
可抽了两次后，李干就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了。
之前答应的畅快，觉得大不了一死，可真的要一点点朝向那个方向前进，反而感觉到一些恐惧。
黄袁发现了李干的情绪，于心不忍：“小子，你实在害怕，那就依你说的，去找一些没破身的小子买血。你把人给我带来，我会给他们取血。”
“有用吗？”李干问道。
“我也不太忍心看着你一点点去死。”黄袁吸了口烟，满面愁容。
一边是中了毒的亲人，一边是自己看好的小子。
虽有托胎寄魂的方法，但他也清楚，李干没有修为，投了胎，记忆全部消失，已经是另个一人了。
良心过不去，对亲人的感情也让他放不下。
心情纠结痛苦着。
李干如获大赦，急匆匆回了村子里。
村子里小年轻不少，隔壁村认识的少年郎也有几个。
李干每一个人拜访过去，确定那些少年没有破身，以高于医院卖血两倍的价格，求他们帮忙。
都是老实人家的孩子，如果他们真的糟蹋别人家女孩了，一般很快就会考虑结婚的问题。
所以身体状况，很容易调查。
黄袁这边，担心他们的血液效果不够强，阳性有余、罡性不足，于是给病人加大了三倍的饮血量。
可四天过去，李干闻到了穿过层层帘帐传来的腐尸恶臭，那染了毒煞的女子，更是频繁咳嗽，夜晚有痛苦煎熬的哀声。
他甚至看到黄袁端出陶盂，里面全是恶臭的黑血。
病人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黄袁知道他怕死，也没腆下脸皮再来求他。
可肉眼可见的，能看到门口的烟灰积了一层，黄袁的疲态也像是老了二十岁。
李干走到黄袁面前，说了想法。
黄袁看李干改了主意，表情有些诧异，愣了好一会，才眼红的问道：“你真下定决心了？我没有帮你快速生血的法术，你可能会死。”
“这不是可能吗？我运气好活下来呢？”李干挤出不自然地笑容。
害怕是害怕的，但他有不得不救人的理由。
七天的鲜血，刚开始，只是心理上的恐惧和生理上的抗拒。
可越到后面，越能感觉到大脑的混沌和身体上的虚弱。
为了保证鲜血纯粹，他也不能请医院给他输血，只能硬抗。
李干甚至没敢回家，就住在黄袁这里了。
到了第六天，李干躺在了床上。
黄袁的取血量，比他想象得多，尤其是对心头血的取用，让他感觉心跳的速度都减慢了不少。
这伤害，不只是生血的流失。
李干感觉自己恐怕坚持不到七天。
他没什么力气大声说话了，整天只能躺在床上。
他想起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在这之前，他背部被顾白弄伤，导致他昏迷了两天，他的身体本身就是虚的，本来就流失大量的血液。
他的失血量，还得算上被顾白弄伤后流失的血液。
所以，按照计划的取血量，他应该是踩着身体死亡的边界，来到最后一天。
运气好，能活下来。
可如果算上上次重伤还没恢复的，这个边界，已经被踩碎了。
时间还有一天。
而他……
恐怕死定了。
第六天的第二次取血之后，李干躺着躺着，双眼视觉发黑，明明还是中午，整个世界都昏沉沉的。
不是某种诡异的幻觉。
他有种直觉，他马上就要因为失血过多，先那个病人一步死去。
那病人的咳嗽是减少了，可也还没痊愈。
“要一起死了吗？”李干整张脸瘫着，心里闪过一丝遗憾。
整个世界，飘悠悠起来，他感觉身体在失重。
坠落、坠落，没有根基的坠落，仿佛向着九幽地府坠去。
“这感觉……是去地府了？”
迷迷糊糊的，李干感觉到嘴唇上有一片柔软的温润，像是，但是更暖、更软。淡淡的香味，随着细细的气流，有节奏的喷着他的脸颊。
有什么东西，撬开了他的牙齿。
李干只能感知，没有思考能力。
他感觉到，他的嘴巴被撬开后，一颗很大很圆很润的球球滚了进来。
口感尝不出咸淡，不过却很舒服。
它明明很大颗，却柔和的穿过了他的喉咙，在他身体游走。
它无视了肠胃的阻隔，在李干腹中散发着温暖，而后进入许多他这个非医学学徒能够判断的地方。
似乎，多在心脏徘徊。
失重感，减轻了很多，虚弱的心脏，好像缓过来了。
李干的意识，彻底消沉下去。
他再有点记忆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在身旁交谈，不过他太虚弱了，根本听不清。
再之后，他有几次醒来，意识逐渐也回归了不少，感觉好像有人趴在他身上。
一夜细雨停歇，空气又冷了不少。
当拂晓过去，阳光闯过木窗，洒在李干身上，李干暖洋洋的醒来了。
头还是有点疼，但身体却感觉没那么虚弱了。
那失重时的记忆，在李干无意识的时候发生，就好像一个人做了一场清梦，醒来后记忆不断淡化。
他隐约记起什么，但又快速忘却。
最后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概念：
好像谁亲了他。然后，有东西在他心脏徘徊，熏得他暖暖的。
“我没死？”
李干看了看外面的暖阳，感受着太阳的温暖和空气的冰寒，确定自己活着。
鬼应该是怕太阳的。
李干坐了会，在缓神。
闻了闻空气，有一股香味，陈年老尸的恶臭已经没了。
没一会，黄袁大叔进来，看到李干，没有惊喜，反而是屋内左右看了看。
“人呢？”大叔嘀咕了一下。
“大叔，那个女孩的病好了吗？”李干问道。
“是，多亏了你。”黄袁大叔笑了笑，道：“我熬了猪肝粥，这就去给你拿。”
李干抬手，想要挽留一下，问问那似梦似真的感觉。
实在是记忆消散的太快，让他怀疑自己做了一场年轻人的梦。
而且，也有点难以启齿。
大叔很快就端来了一碗香喷喷的猪肝粥，微笑着坐在李干旁边。
“那个女孩呢？”李干喝着粥问道，胃暖洋洋的，驱散了空气给身体带来的寒意。
“不知道，之前还在屋里，可能是怕生，想要道谢又不好意思，就躲起来了。她从小没怎么见人，性格比较内向。”黄袁说道。
李干翻了个白眼，道：“她是狐仙娘娘吧！她哪里和害羞搭得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