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李修便生起了高热。姩姩守在其身边，将那湿帕子绞了绞，轻轻为男子擦着额头。
床榻上的男子双眼紧紧闭，眉宇之间洋溢着几分痛苦的神色。
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虽都已经上了最好的药，但若要恢复怎么也得要百日了。
“傻子。”
姩姩泪眼朦胧，轻声念道。
但是那时若是没有他，若不是他及时赶来了，那现下受这份苦楚便该是自己了。
想到这里，女子的心中得又多添了几分酸楚。
“娘...”
“爹爹...”
床榻上传来男子的呢喃，
姩姩俯下身，将耳朵贴在男子的耳侧，
“娘，爹爹不在了，孩儿...孩儿也能照顾你...”
“娘，你别走...“
此时的男子已经烧得迷糊了，他的低声呓语，姩姩听着只觉得心疼。
她自小是被父皇母后以及兄长宠着长大的，母后明理，父皇对她无有不应的，且父皇母后感情甚笃，对于李修小小年纪便没了双亲庇护，这份苦楚，她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你莫怕。”
“以后你便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姩姩轻声说着，
“我会陪着你的。”
她这般说，并非是为了报答男子的救命之恩。
李修便是那第一眼就心动的人。
次日，东边的天儿刚露出鱼肚白，李太医端着药盏走了进来。
李太医看着四公主伏在床榻边上睡着，他蹑手蹑脚，生怕自己发出半点动静从而扰了女子。
“李太医。”
就在李太医走近时，姩姩睡眼惺忪仰起头看去。
“四公主殿下，这是李公子的药。”
李太医将手中的药放在手边的方几之上，随即伸手摸了摸男子的额头。
退烧了。
李太医的眼中闪过几分欣喜，到底是年轻，底子好。
“公主殿下，李公子现下已经退热了，最凶险的时候平安度过去了，后面几日只需细心看护就是了。”
李太医面露微笑。
听到李太医这般说，姩姩心里头也放了晴。
“那就好，那就好。”
“四公主殿下昨儿个守了一夜，今日臣在一旁照应，公主殿下去补个觉罢。”
李太医缓缓开口，他瞧着女子眼下乌青，且这脸色也不好。
姩姩先是点了点头，紧跟着又摇了摇头。
“不成。”
“还有好些事等着呢。”
女子若有所思，默默掰着手指头盘算着。
下一秒，她抬眸看向李太医，
“昨日咱们已经知晓了病症都是是因着那水源受了污染，回来后对症解毒的药可已经给百姓用上了？”
“效果可好？”
女子满眼关心，追问着。
“是。”
“昨日下山后，臣便与几位同僚将方子调了出来。”
“两幅药方子，一剂解毒，一剂温补。昨夜，城中百姓已经用过了一副，且看三日就好。”
李太医说着，神情之间流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神情。
见李太医这般，姩姩心里 便踏实多了。
李太医是有本事的。他在父皇母后身边伺候多年，且父皇母后委以重任，他定是个有才能的。
将李修这边交给了李太医，姩姩回去换了身衣衫，重新拢了拢发髻，简单用过些早膳。
“去将方甲，方乙找来。我有事要交代。”
姩姩轻声开口吩咐着，身边的侍女闻声而动。
方甲与方乙原是圣上身边的暗卫，此番圣上特派两人随着姩姩一道前来青城。
不多会儿，两位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便到了跟前。
“参见琼璟公主。”
两人跪下身来，恭敬地行礼问安。
“起身罢。”
“唤你二人前来，是为了那鹿山上的事。”
姩姩缓缓开口，
“昨日我带人上了鹿山，查明此番城中百姓生出这怪病是与清水河源头受到了污染有关。”
“鹿山之上，清水河源头，为何会出现水银。这件事，你二人去查上一查...”
女子说着，蛾眉微微挑，眼底深处蒙上一层雾色。
“臣领命。”
“我听说，这青城先前出现了一批商贾，他们高价回收鹿角与朱砂，不知此事与水源污染之事可有关系。”
姩姩若有所思开口。
方甲兄弟二人领了差事，而后的几日便在鹿城与青城探访。
两人顺着公主所言的那商贾入手，一路追查，捉住了一个活的。是在城外找到的，说起来也离谱，李甲兄弟二人心里头也犯迷糊。
不是说是商贾？商贾没钱？他为何要躲在城外昼伏夜出，去村户人家的猪圈中翻泔水来吃？
那商贾起初跟疯子一般抵抗，待活捉了后才发现也不是什么硬骨头，还不等审问，只吓唬了几句，那人便什么都招了。且好痛哭流涕地央求着方甲兄弟二人救救他…
跟据那商贾的供述，他们的背后得了高人的授意。
“大人...大人您救救我。”
那被找到的商贾此时衣衫褴褛，头发一缕一缕地粘着，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
“原先我们兄弟三人，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他俩都...都已经死了...”
这人并非是青城人也不是鹿城人，而是最西边的晋城人。
“我们兄弟三人原先的确是做生意的，但做的是本分生意，贩卖香料而已。”
“那日，突然有人找到了我们兄弟三人， 来人只说京城有位大人物身患重病需要这鹿山上的朱砂与鹿角。让我们帮他去寻。”
“还与我们说，一切都不必担心，我们只需去找鹿角与朱砂，他说这当地上下的关系都已经打点好了。”
方甲顿了顿，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着。
“既然对面都这般说了，我们兄弟仨自然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于是便放开手脚地干了起来。”
“对面的的确是出手阔绰，且即便是我们找来了大量的百姓上鹿山去捕鹿，那鹿城的府衙都没有多为难...可见，那背后之人是有本事的...”
“过了一阵，对面的便说让我们将这朱砂与鹿角放在一道烧，用朱砂来熏鹿角，价钱比之前还要翻一倍。”
方甲听着男子的供述，眸子一冷，
“所以，你们答应了...”
“是。”
对面的应着，
“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呢...”
“后来就是城中人先后得了怪病，起初谁人都没有将这事联系在一起，直到有一日...”
对面之人说到关键之处，眼神之中流露出了几分恐惧。
“那日，先前找我们的人将我兄弟三人唤去喝酒，我本以为是有了新活儿要交代，不成想，那人带了杀手，竟是来要我们的命的...”
“我逃了，但我的兄弟却…却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