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产房里突然传出沈悦薇急切的呼喊：“师父……”
这声音虽然微弱，但，在外面还是能够听得到的。
但是，沈悦薇一连叫了三声，孙太医都没有任何反应，还是低着头。
老皇帝听到了，从深远而痛苦的回忆中缓过神来，扭脸看向孙太医，不悦道：“孙太医？”
孙太医还是没什么反应。
老皇帝深深地皱了皱眉，示意孙得福过去看看。
孙得福走过去，拍了一下孙太医的肩膀。
孙太医一个激灵，猛然抬头看向孙得福，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恭敬起来：“孙总管，不知您有何吩咐？”
孙得福也是一头雾水，提示道：“孙太医，陛下在叫您。”
仿佛是这一刻才如梦初醒一般，孙太医急忙朝着老皇帝跪下：“陛下恕罪，微臣……微臣……”
孙太医越着急，反而越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产房里再次传来沈悦薇微弱的声音：“师父……”
“悦薇，你怎么了？”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孙太医猛然回头，看向产房的方向，声调陡然拔高。
这一刻，他甚至忘了老皇帝并没有发话让他起身，可他却径直站起身来，朝着产房门口走去。
等到了门口，他还没有听到沈悦薇说什么，顿时有几分焦急：“悦薇，你说，为师在这里听着。”
里面，再次传来沈悦薇的声音：“师父，我有些乏力，可否用些药？”
孙太医心头一颤，他知道，若要下手，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定了定神，朝着里面说道：“是否用药，为师要给你亲自把过脉之后才知道。让稳婆遮一遮，为师这就进去。”
很快，里面传来桂枝嬷嬷的声音：“孙太医，您可以进来了。”
孙太医应了一声，疾步走了进去。
产房之内，穆九霄就坐在沈悦薇的床前，而沈悦薇唇色发白，俨然是脱力的征兆。
孩子还没有生出来，产妇若是在这个时候脱力，会很危险。
从脉象上来看，孩子即将生出来，现在正是最关键，却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把完脉后，孙太医陷入沉思。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穆九霄正在看他。
那双眸子淡冷无波，仿佛能看穿人心底藏得最深的秘密。
孙太医躲过穆九霄的眼神，又问了沈悦薇几句话，心里就有底了，知道该用什么药。
但凡是今日需要的药，此时都已经在熬着，孙太医这边给出需求之后，药立刻就送了过来。
药送到之后，孙太医就出去了。
不过，在出去之后，他特意看了穆九霄一眼。
这时候他就发现，穆九霄仍然在看着他。
孙太医收回自己的视线，走了出去。
待走到外面看到老皇帝，孙太医才陡然想起，刚才陛下并未让他起身，是他自作主张站起来的。
他心里一阵惶恐，想要跪下，被老皇帝用眼神制止。
“孙爱卿，你今日似乎很紧张。”
孙太医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回陛下的话，悦薇是微臣的徒儿，她此番正是最凶险的时候，微臣这个做师父的，实在是放心不下。”
老皇帝若有所思，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在一旁的桌案上：“有一次朕得了严重的风寒，命悬一线，都没见你这么紧张。”
老皇帝点到为止，并不多说。
孙太医低头：“可能是微臣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可朕那次的风寒，也不过过去了五年而已。”
孙太医无言以对。
甚至，此时此刻如果他面对的不是老皇帝，他真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老皇帝深深地看了孙太医一眼，很快又看向了别处去，他那鹰隼一样的眸子锐利地扫过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之后，他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朕今日就守在这里！朕倒要看看，谁要在这里作乱！”
皇后站在一旁，神情惊讶。
在她印象中，陛下从未如此严厉过。
尤其是，沈悦薇生孩子，和老皇帝关系并不大。
但，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皇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
时间在慢慢流逝，产房之内，沈悦薇的嚎叫声也越来越大，听的人心里有些发慌。
老皇帝有些坐不住，皱着眉问孙太医：“你不是已经开药了吗？为何还是这样？等等，你的脸色为何这般惨白？”
听老皇帝这么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朝着孙太医看过去，这才发现他面色发白，虽然人站在那里，却跟失了魂一般，苍老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丢一根羽毛过去，就能让他瞬间倒地。
事实上，老皇帝的话音落下之后，孙太医的身子的确晃了晃，但，被孙得福扶了一下之后，又稳住了，才得以回答老皇帝的问话：“回陛下，悦薇这是第一胎，难免艰难了些。”
“当真没有其他的原因吗？”
“没有。”
只是，说话的时候，孙太医并不敢看老皇帝的眼睛。
老皇帝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脸色难看了许多。
此时此刻，产房里的气氛格外紧张。
沈悦薇痛苦地哀嚎着，穆九霄抱住她的上半身，轻声地哄着，甚至把胳膊伸进她的嘴里，让她咬着，可即便如此，她的痛苦却没有减少分毫，惨叫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她的头发早已被疼出来的汗水打湿，整个人犹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桂枝嬷嬷心急如焚，在教沈悦薇如何使力。
可沈悦薇早已疼得乱了章法，桂枝嬷嬷越是说让她不要叫，她偏偏就是忍不住，叫得格外大声。
稳婆也是慌了神。
好在，桂枝嬷嬷身经百战，镇定地对稳婆说道：“你不要管那么多，只专心做你该做的事情。”
稳婆连声应着，紧张地注意着，声音时断时续：“……看到头发了……头出来了……”
听到这句话，桂枝嬷嬷立刻去帮忙，当然，还是以稳婆为主导，因为她还要关注沈悦薇的状况。
终于，稳婆将孩子抱了起来，但是，看到孩子的脸之后，她惊叫出口：“天呐，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