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月宫看到皇后的第一眼，沈悦薇就吓了一跳。
只见皇后的左半边脸颊，高高地肿了起来，上面的指印很清晰。
皇后是后宫之主，敢对她动手的，不会是别人，只可能是老皇帝。
可是，多年来，老皇帝对皇后都是尊敬有加，这一次，怎么会打皇后的脸？
他这一巴掌下去，打的不仅仅是皇后的脸，还有她身为皇后的脸面，这就有点作贱人的意思了。
“悦薇，进来说话。”皇后的嗓音，嘶哑了不少。
沈悦薇应了一声，立刻进去，不解道：“陛下怎会对您下如此重的手？”
“本宫触了陛下的逆鳞，他自然会发怒。”
“和穆婉有关？”
“悦薇，慎言，如今，要称呼她为皇贵妃。”
“她？”沈悦薇顿了一下，“皇后娘娘也觉得，她不是真正的穆婉？”“
不然，按照皇后的习惯，她该称呼穆婉为小姐才对。
“你也这么觉得？”皇后反问道。
“是。”沈悦薇直白道。
“你为何这么认为？”
“听闻穆婉回来之后，一直不曾召见过穆家的人，是吗？”
皇后点点头：“没错。”
“这就很奇怪了。绝处逢生，怎会不想见见家人？再者，她看向九霄的时候，眼睛里并没有身为母亲该有的爱意，更多的则是警惕。当然，更为重要的是，我并不觉得当年的程雅心可以瞒天过海，能让穆婉假死不说，还能把穆婉的身体带出去。皇后娘娘，按理说，当年的事情，您了解得最为透彻，您觉得，当年穆婉可能是假死吗？”
“绝无可能！”这一刻，皇后微微皱眉，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最初知道小姐还活着的时候，本宫心里也是有过希望的。但是，平静下来之后，本宫仔细思考了当年所发生的一切，觉得没有这种可能。当年，小姐产子的时候大出血，本宫就在旁边看着。那鲜血极多，几乎是喷涌而出，过了没多久，小姐就奄奄一息。到后来，她的身子慢慢变冷，变硬。悦薇，以你对假死药的了解，服下假死药之后，身体会变硬吗？”
“不会。”
服下假死药之后，人的身体并不会变硬，依旧像活着的时候一样柔软。
正常情况下，人在死亡之后，最开始的时候身体是柔软的，只有在过了一到两个时辰之后，才会逐渐出现身体的僵硬。
听到沈悦薇的回答，皇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儿：“本宫也是这么以为的。本宫觉得，即便是再厉害的医术，也不能让已经变硬的身体恢复柔软。”
沈悦薇点点头：“没错。变硬的身体不会再恢复柔软，就像已经煮熟的鸡蛋，不会回到最初的样子是一样的。等等，皇后娘娘，当时您跟在穆婉身边，是寸步不离吗？”
“是。小姐出事，本宫当时就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她最怕一个人，本宫怕她醒来的时候看不到我，会慌张，所以一直守着。”
“那您还记不记得，从穆婉断气之后，您在她身边守了多久？”
“本宫一直守着，直到第二天早上晕了过去，才被人抬走。”
“这其中有几个时辰？”
皇后想了想，说道：“具体有几个时辰本宫不记得了，但从天黑到第二天天亮，至少也有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沈悦薇品味着这四个字，心里有数了。
从皇后给出的信息来看，在穆婉断气之后，有四个时辰的时间，她都不曾离开穆婉的尸体。
可人服下假死药之后，最多两个时辰之后就要服下解药。
因为假死药会最大程度地减弱一个人的呼吸，会将这呼吸减弱到不被觉察的程度，但并非是毫无呼吸。
而且，要维持这种极为微弱的呼吸是有时间限制的，一旦超过这个限制，就会对人的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
所以，最迟在服下假死药的两个时辰之后，是要及时服下解药的。否则，人就有可能陷入昏睡，永远也醒不过来。
可皇后说了，穆婉断气之后，至少四个时辰的时间内，她都守在穆婉身边。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当时穆婉真的服下了假死药，也无法撑住四个时辰。
而且，当时老皇帝悲痛欲绝，也一直守着穆婉。
他所在的地方，自然是戒备森严，别有用心的人能顺走一些小物件儿倒是有可能，但是，能把一个人带出皇宫，那就有点扯了。
以程雅心当年的本事，做不到这一点。
看着皇后脸上的伤，沈悦薇缓缓道：“所以，您把您的猜测告诉了陛下，然后，他打了您。”
“没错。”这一刻，皇后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楚，“今日本宫对你说的话，昨日对陛下同样说过。可到最后，本宫落了这一巴掌，还落了个忘恩负义的骂名。陛下说，如果本宫当年不是小姐的丫鬟，是绝对坐不上皇后的位置的。所以，本宫对小姐应该敬重有加，而不是处处猜疑。”
沈悦薇很是诧异：“如今，陛下竟是连这些话都听不进去了？”
“原本本宫也以为，之前陛下一向是讲理的。如果本宫把这些发现告诉他，就算他不立刻揭穿假穆婉的真面目，至少会派人去查。可本宫没想到，陛下连查都没查，直接认定本宫是因为妒忌才会这样说。依本宫看，他就是觉得如今的皇贵妃就是穆婉，且深信不疑，听不进去任何人的意见。”
这就有点棘手了。
“陛下一向睿智，想必不会糊涂到这个份儿上。”
“不。”皇后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你没见过陛下之前对小姐沉迷的样子，你敢相信吗？陛下那样的男人，居然会为小姐洗脚。洗脚就罢了，他居然还亲吻了小姐的脚趾。你能想象吗？陛下那样尊贵的男人，居然半跪下去，亲吻了一个女人的脚趾？”
沈悦薇摇摇头，觉得难以置信。
“陛下之前或许聪明睿智，但是，一个全身心陷入爱恋的男人，是毫无理智可言的。犹如当年亲吻小姐脚趾的时候，他忘了自己是九五之尊。现在，他也同样忽略了那些证据，只愿意去相信他想要相信的，也只愿去做他想做的。 ”
沈悦薇皱了皱眉：“娘娘觉得，陛下是不是在自欺欺人呢？”
“不，不像。陛下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他若是自欺欺人，就不会直接封这个女人为皇贵妃。他心里很清楚，若是直接晋封，朝堂上是要出乱子的。可现在，他却这样做了。这就说明他不是自欺欺人，而是，深信不疑。他无比确信，现在的皇贵妃，就是当年的穆婉，他失而复得的爱人。”
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如今再次得到，心里只有失而复得的狂喜。
这狂喜，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
一瞬间，沈悦薇忧心忡忡。
她原本以为，解除了西疆的乱局，大齐会变得安稳一些。
可谁能想到，外部的难题解决了，现在，却是内部出了问题。
这个内部的问题，只怕比西疆的问题还要难缠，还要难以解决。
皇后也有这样的担心：“悦薇，本宫觉得如今的陛下如同乱了心智一般，和之前全然不同，你回去告诉九霄，让他也小心一些。本宫担心这个皇贵妃会对九霄不利。”
“娘娘放心，我会的。您在宫里，也要小心一些。”
“放心，本宫也会小心的。”
说完了该说的，沈悦薇打算告辞离开。
谁曾想就在这时候，七公主哭着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