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就在谪言和李漠离开平瑶族的草屋向着无赤峰而去的时候,密林中朝着草屋的方向,响起了整齐清晰的脚步声。
刚陷入熟睡的兕心蓦然睁开。
她迅速推醒同屋的柳鱼,而后翻身下床,打开屋门迈了出去。
“覃护卫,谷护卫。”她轻轻敲起了覃二和谷庆的房门。
因着李漠还不曾回来,守夜的覃二并未熟睡,他听到声音便开了房门。
“兕心姑娘,怎么了?”
“北面有人朝着这边来了,脚步声奇多,是一支队伍,我先去看看,你们也别睡了。”
兕心说完,已经施展轻功朝着北面疾速掠去。
一刻之后,兕心远远的站在树枝上,看到了远处的火把和无数奔跑的黑影。她此刻无法确定对方的来意,但想起池塘边那两具尸体,心下有些担忧,便立刻折返回了草屋。
覃二谷庆和柳鱼在那儿候着,见着兕心,立马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兕心便将先前那两具尸体的事儿简单说了下,而后又道:“来人超过千人,也不知目的为何?”
覃二说道:“甭管为啥了,先把平瑶族的人都叫醒了躲起来,看看他们究竟是来干啥的?”
兕心和谷庆都同意,便去屋里将人都叫了起来。
族中老幼三十余人,加上李漠带来的,攻击一百余人的队伍,全都跟着那守躲进了药垄一旁的地窖里。
地窖建在药垄几株药草的上方,除了平瑶族的人,谁也不会发现这个地方居然还会有个这么宽敞的地窖。
“那族长,这地窖可不像是储粮的啊?!”
覃二入了地窖看到了地窖的样貌,不禁感叹道。这地窖宽大敞亮,灯油食物充足,还有着借地面树干可观察到外面情况的哨岗,依他军人的直觉来看,这绝不是一个单纯的储粮地窖。
谷庆和兕心都有相同的感觉。
那守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将他们两和兕心柳鱼带到地窖最下方一处潮湿印水的屋子交待道:“巫族建的地窖,不是只进不出的,扒开这边的土,就能出去咯。”
四人注意到他手掌顶的是那屋子边沿上一块比较松动的土。
“知道了,那爷爷。”
四人之中,只有柳鱼最单纯,根本看不出那守如此交待的用意。
兕心脸色有些白,却还是很镇定的把那守拉到一旁谈话:“巫公,会不会跟那两具尸体有关?”
那守摇摇头,说道:“不清楚啊,娃娃。”
“要是主子在就好了。”
兕心喃喃说道。
那守听了她的话,脸一拉:“你主子在,就能保我们平安了?”
兕心不明所以,回嘴道:“巫公想来看出我家主子的身份了,那应该知道,若有她在,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你这娃娃平日都是这样指望她的吗?”那守有些生气道:“你别忘了,你也是个巫!你不能事事都依赖她。”
兕心被他一斥,有些摸不着头脑,便说道:“巫公这是错怪我了,我只是担心平瑶族人的安全罢了。”
那守听罢,脸色一缓,问道:“娃娃,你几岁跟着姑娘的?”
“七岁。”
“姑娘这些年,苦不苦?”那守又突然说道。
兕心听了他这句话,突然就想通了他生气的原因,一颗心像是被酸水泡着似的,涨涨的,又很酸。
“巫公,我家主子遇到了疼她若至宝的师傅,这十几年,过得很幸福。”兕心清了清嗓子,说道:“有能力之后,就想着为巫族做点儿什么。”
“何苦呢?安安分分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人事代谢,天道轮回,随他去不好吗?”那守叹气道。
“天生血统,悲悯百巫,我家主子就是这么个出生,巫族遭难,她怎么可能只顾过自己的日子呢?”兕心道。
那守不再说话了,而是回头领着覃二和谷庆去了哨岗。
地上控羽卫的千人队伍已经抵达了药垄处。
覃二看到他们尽数伏低身体,隐没在了药垄外的草丛里。
忽然,草丛里有数道身影手里拎着一个大桶,朝着草屋快速地掠去。
覃二和谷庆对视一眼,眼神里都写着“对方是高手。”
那些人靠近了草屋便将手中的桶朝着草屋倒撒着什么东西,夜太黑,视觉本来就窄,哨岗处除了他们的动作,并不能看清楚他们在干什么!
不过,也只是须臾的功夫,他们便弄清楚了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那些人突然掏出了一个火折子,朝着草屋一扔!
“轰!”一声声响之后,大火骤然而起,以非正常的速度轰然冲天而去!
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
火油!
他们刚刚朝草屋倒的一定是助燃的火油!这是要至平瑶族人于死地啊!
什么仇什么怨!这些人!
想也知道,世代居住药圩的平瑶族人不可能今日才得罪这些人,这些人,一定是冲着他们来的!
是主子,还是林姑娘?!
覃二谷庆再度对视一眼,双方都看到了对方眼中侦查试探之意。
“我去!”谷庆率先跳下哨岗,抬头对覃二说道:“我身子轻些,没那么大动作,我去看合适。”
两人并肩作战多年,都很清楚对方的强弱势,覃二点点头,沉声冲他道了声:“小心!”
谷庆冲他笑了下,没有说话。他打开入口处的土壤,一个侧翻,滚进了药垄的草药丛里,朝着那些人隐藏的草丛中小心翼翼又速度极快的匍匐着。
在靠近了草丛之后,他发现了离他丈余的草地里,趴着个黑衣人。他心下有了计较,准备跳过去准备敲晕了往回拖。
谷庆朝前匍匐了两步,却蓦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在他的心头窜动呼应!
不好!
他迅速往后退!
对方动作比他更快!
“哗!”
一阵厉风划破了地下的野草枯枝,朝着谷庆迅猛地袭来!
谷庆一个拍掌,草木飞扬带起尘土的瞬间,他施展轻功退到了三丈外,成功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
“如此陌生的血味,你是哪国的驭巫军?!”对方一个擒拿掌落空后,站在谷庆先前匍匐的地方,与之对峙。
六国《御邪残卷》上所记载的功法不同,习得功法者血液中的味道,自然也不相同。
各国驭巫军对本国驭巫军血液味道熟悉,却对别国的不甚了解,他们能准确判断出对方驭巫军的身份,却无法判断这股血味是属于哪一国的。
谷庆身形暴露之后,越来越多的黑衣人聚集在了他的周围。
他内心发颤,对眼前的情况有些震惊,也有些无措。他看着眼前不断围过来的驭巫军,只是庆幸幸好还有一处地窖。也在内心默默祈祷,李漠千万不要这个时候回来!
在云巅,能出动如此庞大规模的驭巫军队,除了雁国,还有谁?
他思及此,便大声道:“雁国的驭巫军队何时变得如此不堪,居然干这纵火夜袭之事?”
对方不理他,而是打了个手势,清楚地说了句:“上!”
黑压压的一群护卫朝着谷庆围攻而去!
地窖哨岗里的覃二双臂到额头都青筋暴起,面上一片痛苦的忍耐之色。
兕心死死扣住他的肩头,让他不要继续看着。
“覃护卫,不能暴露这里人的行踪,现在对方意向不明,我们得忍。”言语间也尽是哽咽。
两人正暗自焦灼,替外面的谷庆揪心不已的时候。
那边柳鱼突然跑了过来,一脸焦急道:“覃哥哥,兕心姐姐,那爷爷不见了!”
两人对看一眼,都察觉到了事态的严峻,赶紧朝着地窖的入口处跑了过去。那边有三个平瑶族的老人守着。
见着两人,为首的老人叹气道:“族长将门给封死了!”
覃二立刻去推那门,果然,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那门纹丝不动。
兕心这会子是真急了,对二人说道:“他老人家添什么乱啊?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吗?”
老人道:“就是知道才去的,这会子,不宜硬拼,也许只有他有办法能将那孩子带回来。”
覃二、兕心和柳鱼都知道那孩子说的是谷庆。
“巫公能有什么办法?外面是驭巫军!驭巫军!那么多的驭巫军,巫术再强,使不出来有什么用?!你们住了这么些年都没事儿,这事儿明摆着冲我们来的,他出的哪门子头啊……”
兕心声音越说越大,而后终是呜呜哭了出来,反手抓着覃二的胳膊,指甲都要掐到了他的肉里:“覃护卫,这可怎生是好啊?!”
覃二也默然不语,一脸的悲怆和无奈。
…………
无翅峰下的李漠只怔愣了很短的时间,便平静地朝着建木走了过去。
而后,他轻闭双眼,回想着谪言敲打建木的顺序和位置。
左手上举过水镜三尺,而后右手过左手,左手过右手,复反之,右手上举,左过右,右过左。
李漠做完此动作后,什么也没有发生。他正感到失望要放弃时,鼻尖隐隐嗅到一股茶香,是从他左手右边一掌的地方传来!
是了!
他突然笑开,重新做了一遍那个动作。
做完之后,“咻”一声骤响,一根长约半拳粗的枝蔓从不见顶的建木上垂落到了他的面前!
他咧着嘴,自言自语道:“言姐啊言姐,百密一疏啊你,我记得你的手法,当然,也没有忽略掉你比我小的手!”
皓月当空,无翅峰旁,建木之下,一个笑得跟傻瓜似的男子抓着一个枝蔓,飞速上升,不过眨眼,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