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突然鲜活的记忆
“冯妈？”
李恩威刚刚回到周宅，便见一老妇从侧边小门走出，神态萎靡。
走近一瞧，正是周处仁的奶娘，那位死去护院兼好友的生母。
“你是……二公子！”
冯妈认出眼前的道服男子，且惊且喜，眉间沉郁瞬间淡去许多。
一边拘谨地上前见礼，一边目光又总忍不住往李恩威脸上打量
“许久不见，没想到二公子如今出落得这么……呃，仪表堂堂，对，就是仪表堂堂，去年游街那状元郎都不如咱周家二郎，呵呵呵呵……”
周处仁入读国子监后，冯妈便因年纪大离开了周家。
后面拜入山门，两边更是未曾再见。
而少年人年岁增长的外貌变化，总是比成年人来得更大，没想到冯妈还是一眼认出。
寒暄一番后，李恩威想起对方刚刚出门的模样，便问：“冯妈今日怎么过来了？”
闻得此问，冯妈笑意顿时一僵，缓缓吐气：“就是想讨回和庆的尸首，好早些安葬，但老爷说朝廷不准。我便又问能不能把和庆余下的工钱结一下，可老爷还是不同意，说他给周家招惹麻烦，不罚就算厚待了……”
说到这里，冯妈赶紧补了一句：“我倒不是惦记周家的钱，只是想着既然讨不回尸首，那便给和庆立一座好些的衣冠冢，省得他在下面成了孤魂野鬼，无处安归！”
和庆，便是那个护院好友的小名。
“好歹是自家人，不就是一点小钱么，大哥也太绝情了。”李恩威轻哼道，“这样，冯妈你先在这里稍等，我这就进去跟大哥掰扯掰扯道理。”
“别啊！别跟你大哥吵！”冯妈立即扯住他的袖子，“不能因这点小事影响伱们兄弟和睦！若你这样做，那我冯妈成什么了，往后没脸做人！”
“行行行，我不跟大哥吵。”李恩威见老人着急，轻声抚慰，“那这样，和庆也是我兄弟，我身上有些银子，你先拿去给他置办丧事，如何？”
“那也不成！”冯妈坚决摇头，“二公子在笼山修行，平日吃穿用度肯定耗费不少，怎么乱花钱，不行不行！”
说着，她干脆扭头就走，生怕走慢一点李恩威就会给她硬塞银子。
而当然，她必定是走不过有修为的李恩威的。
最后只能无奈轻叹道：“真不用了，立不了衣冠冢，我就在家里给他立个小牌位，也凑合。都是穷苦出身的下人，其实也不必太讲究。”
“二公子如果还念着我们母子二人的好，有空就来看看老妇，给何庆上柱香。钱银身外物，就算了……”
望着老人佝偻而孤独的背影渐渐走远，属于周处仁少年时期的记忆不自觉浮上心头。
刚刚他初听冯妈诉苦，其实心中下意识警觉，对方是不是故意卖惨，希望自己帮她讨回公道。
这种人性中的灰暗一面，他久经轮回，早已看透。
不过也无所谓，给钱也是真心给的。
护院和庆毕竟是为了维护周处仁的名声而死，就当还人情了。
但如今看来，冯妈母子对周处仁的情感，好像真的十分纯粹，不带半点世故。
这个念头一动，倏忽间，原本显得苍白的记忆，陡然变得鲜活起来。
一种久违的，却又熟悉的亲切感浮上心头。
他猛然察觉，先前周处仁对护院和庆有些漫不经心的态度，似乎并非前者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现在这种亲切感才是。
和庆是他少年玩伴，也是他视作知己的好兄弟。
和庆这个名字，他曾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忘。
不可能连想都不愿想起，单以一个“周家护院”敷衍代替。
“仅仅是因为我这次夺舍情况特殊，记忆不全，才会导致这种失真么？”
这一刻，李恩威心底冒出一个大大的疑问
……
“我就说那臭老婆子没安好心！”
“前脚刚出门，后脚你就来了！”
“怎么，奶娘比亲哥还重要是吧？”
入得宅内，周处峻人还没走到厅堂，一声冷嘲热讽便先传出。
紧随而来，是一阵浓浓酒臭。
李恩威面色不改：“她也曾是你的奶娘。”
“什么我的奶娘，区区下人罢了。”
周处峻摇摇晃晃地摸到上首太师椅，一屁股蹲下，翘膝踞坐。
“你总不能为了一个下人，为难跟你一个姓的大哥吧！”
“确实不能。”李恩威点头道，“所以我今日不为冯妈而来。”
“那你来作甚？”
“来向大哥讨回一件我应得之物。”
“什么玩意？你应得？”
周处峻侧头揉了揉通红的耳朵，表达自己没听懂。
“我记得爹临终前，曾嘱托你将一处别院赠与我，作为我下山散心时的居所，是也不是？”
李恩威平静地注视着对方，仿佛在说一件平平淡淡的家务事。
但此言落入周处峻耳中，他脸上瞬间无法淡定了。
“你，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大哥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周处峻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周老太爷当年那个决定，他一直有些不满，大闹了几回。
但因为周处仁从不在意世俗财产，后来没去深究，这事不了了之。
他也就顺势将那套别院霸占了下来，平日没少用来宴请宾客。
“你，你一个出世修行者，要这些俗物作甚？”
这会儿你又不说一个姓的亲生兄弟了？
李恩威心中冷笑，面上懒得废话：“一句话，给还是不给？”
周处峻当然不想给。
但，以弟弟今时今日的修为境界和宗门地位，他好像真的没有多少拒绝的余地。
“我在里面存了三十坛陈年佳酿，你不许贪我的！”眼见无力反抗，周处峻只能作最后一点计较，“还有住在里面的两个美婢，她俩应该怀了我的骨肉！还有……”
“不必如此麻烦了。”李恩威直接打断对方，“我只要一座空院子，其他东西，不管是仆人还是物什，限你今明两日，统统清走！”
言罢，他直接起身，负手离去。
周处峻目瞪口呆，忽而感觉一阵气馁。
原来他自豪所占有的一切，弟弟根本不屑一顾。
“明日鸿胪寺卿家的慈母寿宴你别忘了！”
李恩威刚刚迈出厅门，身后传来周处峻的嘶吼。
他原本想着反正已经撕破了脸，这纯属浪费时间的寿宴兼相亲活动不去也罢。
但就在此时，命格【小吉·洞若观火】骤然发动。
李恩威看清两幅明火预示的画面，瞳孔微缩。
“不去我就会彻底错过周处峻的炼命机缘，提前折返镜面世界？”
“如果去了……看这画面意思，我还能继续留在宁京修行，也就说续命成功了？”
洞若观火给出的提示画面都十分清晰明确，不会无的放矢。
思绪飞转，他脚步未停，沉声回应。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