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锦一只手拖着任之琳,没有回头,她的身体好像细微地颤抖了一下,很细微,所以她没有办法辨认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声音低低地说:“放心,我哪里有那么娇弱,没事的。”
苏洛锦带着任之琳再次找地方安置,妹殊所在的那一户人家已经没有床位了,所以她去了更远的地方。苏洛锦和她商量了一下,谈及现在已经很晚,如果不在天明之前赶回家,恐怕会生事端。
她走后,木谨言还是在想那个男子,她略微可以猜测到他是宇文卿身边的人,她很熟悉。照刚才的情形来看,苏洛锦应该也和她有过交集。他们二人的打斗,好像都对对方的招式有一种熟悉感。很明显,苏洛锦是不占上风的,或者说她有一些畏惧他。
她在心里胡乱猜测着,想着苏洛锦也不至于会认识宇文卿的人。至少从她第一次遇见苏洛锦,把她救下来后,她应该是没有机会与宇文卿相识,否则她不可能不露出一点破绽被她发现。
除去这些不谈,也不说苏洛锦到底有没有什么秘密,有没有什么瞒着她的东西,苏洛锦都是很忠心的。她把一些她自己都没有考虑到的东西都替她考虑了。
或者人到了生命的尽头,都会涌现出一些平时没有想过的念头。她离开思掝河,走了很久,那边的房舍轻轻的在那里伫立着,窗洞如同一个个黝黑的眼睛,在负责任地看守着。虽然没有炊烟袅袅的景观,也没有敲锣打鼓的盛状,没有一粥一饭的烟火气息,但是这夜景的静谧也另有它的一番韵味。
如果她还是多年前那个爱哭怕事的小女孩,恐怕她是没有勇气一个人在这边走这么远的。但是现在,一切都有了不同,昔年的故事还是留在昔年吧,曾经的人,曾经的物,曾经的事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化了。
走了不远,她看到这一家的房梁上挂着有旗子,门口也放着有一坛一坛的酒坛。她没有想到这里的人竟然民风如此淳朴了,想必现在邺城的治安比以前要好了很多。方圆几里地都氤氲着一种酒香,一潮一潮地蔓延进入鼻孔,难以驱散。酒香在这小巷中慢慢浸染,到处铺陈扩散,到处都是,让人不住流连。
越过这间酒家的屋子,她忽然就在墙角处看到了一个人。她开始并没有分辨出来这是一个人,只能看到一团黑色蜷在一角。不过这团黑色忽然就伸出来一只脚,横挡在路上,他的脸慢慢抬起。
他手里拿着一壶酒,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浇湿了,他瘫坐着,就如同路上的一些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她看到这个人,立刻也把他归为一个有钱人家的不良少年,一个只知道喝酒买醉的纨绔子弟。因为这个人的脸上还有几道伤痕,似乎是在不久之前就与人打架了。
她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也在心里害怕这个人会不会拦着她,不让她走,她并非会打不过他,但是却很麻烦。她跨过他伸出的这条腿,却被这个人抓住了手臂。
“放开。”她在心里很抵触有人触碰到她,不知为何,可能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只是在很多时候她都没有表现出来。现在拉着她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还是在不认识她的身份的情况下,所以她怎样反感也都没关系。
她一挣,竟然用力过大,让那个男人躺在了地上。他不知道是真的醉了,还是很困,躺在地上就顺势不起来了。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似乎也没有什么见人就咬的流浪狗。但是他这样在路边上睡着,如果因为嗜酒过多,引发呕吐,再没有及时处理,堵住喉咙,很容易引发危险。她蹲下来,看清楚了他的脸,竟然吃惊地发现他很像宇文颉的副将李泫虔。
关于这个人她的印象也不多,她也就知道他一直帮着宇文颉,和他算得上是过命的兄弟。还有一件事就是宇文卿的胞妹,平意公主宇文诺曾经与他有过婚约。不过,后来宇文诺倾心于那个侍卫,在和赵国那场战争中不幸死在了战场上。
如此说来,这个李泫虔还真的是有一些可怜。她立刻就在心里把这些事联想起来,或许李泫虔如此失魂落魄的在这里买醉,是因为伤情了?她忽然发现,她现在总是把事情都想得很唯美又凄惨。宇文诺没有爱上他,而是爱上了那个看似很普通的侍卫,与宇文诺而言,的确是一场灾难。但是,这对于李泫虔而言,就又是一场撕心裂肺的故事。
李泫虔忽然就睁开眼睛了,并且拿着酒壶举过来,做出一个和她手中根本就没有的东西相碰的动作,继续灌了一口酒。
他的头发一绺一绺地,还粘在了他脸上的伤疤上。他仰着头把酒倒入口中,有一大半都倒在了地上。他忽然说:“是你?”他似乎认出来了她,脸上也清醒了一些。
李泫虔本来就是一个不说太多话的人,所以尽管他以前一直跟着宇文颉身边,但是她对他的印象并不深。他把那个酒壶举的很高,并且哈哈大笑起来,说着:“我的过错,我的过错。”
她不知道他现在是伤情些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宇文诺。毕竟宇文诺在战场上中了箭后已经过了那么久,如果还有这么一个人记着她,念着她,不知道她又会是怎样的感受。
她蹲在他旁边,想着能不能把他劝回家,更深露重,他还带着伤,情绪也这么不正常。李泫虔举着酒壶,似乎在欣赏着上面的花纹,忽然他闭着眼睛,又躺了回去。
李泫虔的衣服只是极普通的一种麻布,怎么也相衬不了他父亲是兵部尚书这个身份。她觉得奇怪,甚至现在是否这个人仅仅是和李泫虔长得比较像而已。毕竟现在这个人的神态和形象都和李泫虔不符。
李泫虔又再次睁开眼睛,如此落魄的样子让她不知如何处理。他经历了什么事情?他为何这样躺在这里,又是和谁打斗?
她问:“李副将?你在此是为何?你记得我吗?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脸上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