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淑聊冷冷地看了木谨言一眼,眼睛中有很深重的威胁。她虽然知道宇文颉这次不会放过钱琼英,但是她并不想顾及这一个宫女的性命,尽管她对她还算忠心。她甩了甩袖子,便走了。
宇文颉凑到她身前,对她说了一句:“在这里等我。”然后他把拉着他衣摆的钱琼英从地上揪起来,拽着她把她拖了出去。
钱琼英被他揪着衣袖,他甚至不愿意触碰到她的身体。她看着这个浑身戾气,一直也不回过头来看她一下的人,她的眼睛中有浓郁的荒凉。
这是一处废弃的宫殿。
天色已经变黑,来到这么一个阴寒的充满死寂的地方,她看着那边黑漆漆的一片。她看不清宇文颉的眼睛,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她只能感觉到拽着她衣服的人的毫不迟疑和毫不留情。
她被地上的石块和杂草的根茎划破了脸颊,她被他推到在地上,就是很厌弃的样子。他的声音格外阴冷,就如同那些日子她在军营听到的那些令她恐惧的声音。
她想要爬起来,但是宇文颉的脚踩着她的衣服。她抱着这只脚,匍匐在他脚下,她知道这是她曾经视为神只的人,也知道他今天是想要她的命。她俯倒在他脚下,她一个如此卑微又肮脏的人,又如何能期许他能多看她一眼呢?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一直以来都只是想待在他身边,如此便好。
但是,就算这样,他也不会怜惜她,也会像现在这样毫不留情地想要杀了她。
在黑夜中,她能感受到踩着她衣服的这只脚的抵触和厌恶,仿佛这样都是对他的一种玷污。她看到他把身子俯下来,离她很近很近,近到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的声音响起,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竟然如同从地下传来一般,让她产生了幻觉。她仿佛看到了他脸上的黑烟,如同恶鬼。
“我一直很奇怪,你这么尽心尽力地谋害皇后,理由是什么?”
他这么认真地问她,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没错啊,她的确是尽心尽力,但是理由是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说!”他伸手揪起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这样的姿态十分狼狈,没有丝毫尊严,她只能忍着。
他说:“以前你对她做的一切事情,我现在都一清二楚。我没有处置你,是看着在母后的面子上,所以现在你就恃宠生娇,越来越变本加厉吗?”宇文颉这样问着她,他的手那样冰冷,按到她的颈上,她一阵颤抖。
她忍痛看着他,一双眼睛能够淌出泪来,但是她忍着,不知道该如何说着这一切,真的很荒唐啊,自始至终都很荒唐。
她说:“这全都拜你所赐。”她想要笑出声来,这样可以让她看起来不怎么狼狈,那么无助,但是她笑不出来,喉咙很痛很痛。
这全都拜你所赐,如果你当初没有出现在太守府,没有让我遇见你,没有给过我温暖,没有给过我幻想,没有给我留下日日夜夜的思念,我怎会如此?我怎么会到今天这种地步?
可是,幻想终归是幻想,不能企及的永远不该提及,否则怎么会埋下祸根?
“什么意思?”宇文颉说:“我以前见过你吗?还是说你现在又想使出什么卑劣的手段来博取我的同情心?”
钱琼英不说话,只是继续看着黑暗中他这张脸。
宇文颉把她从地上揪起来,拖拽到旁边的一处枯井旁,她看着这井,不停后退。但是他说:“把你交到刑部处理太费事了,不如直接处死来的痛快,反正这宫中死个宫女太监的是常事。”
钱琼英现在已经知道,她在梦中时常遇见的,那个她在蔷薇花丛看到的公子,终究只存活在她的梦中。他穿着一袭灰白色衣服,他的笑皎洁又清冷,他给人一种想要靠近又拒人千里的感觉,他送给她一块弯弯如月的好看的玉。
现在,他推着她,抵她的后背,他不容许她再看他一眼。眼见着身体就要失重,井中深不见底,她甚至出现了幻觉,再次看到了钱凝兮。她在对着她笑,挥舞着苍白的染血的手,对她下着最恶毒的诅咒。
她说:“我们全家都会诅咒你,诅咒你永远得不到九殿下的爱,诅咒你永远和你的亲人众叛亲离,诅咒你永远受到他人的唾弃,诅咒你像我一样,没有好下场,像我们全家一样,不得好死。”
她的诅咒原来真的应验了呀,这原来都是早已注定的,她将要为她以前做的一切事情付出代价。
她的身体一阵眩晕,她甚至闭上眼睛,等待着自己的身体沉入这冰冷的枯井中。但是,突然周遭的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宇文颉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今日见血光实在是不吉利,改日再来处置你也是一样的。”
他的背影渐渐走远,钱琼英扶着井口,感觉到了一阵寒风从井中中冲出来。她忽然就能笑出来了,她的笑中充满了对自己的嘲讽。
她的人生,真的如同一场笑话一样,或许这一切都应该做个终结了。
上官淑聊已经回到苌德宫,她走着一路都感觉到木谨言在背后嘲笑着,鄙夷着她,她甚至时不时都能看到她得意的那张脸。她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心中的怒气难以平复。顷刻之间,她把桌子上的所有东西全都打翻在地。
一旁的宫女们在收拾着这些东西,她只是不经意间的瞟了一眼,却看到了她最应该看到的却迟迟没有看到的东西。
她吓得从椅子上坐起来,眼睛中好像要渗出火光来,她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强烈颤抖。
头晕目眩,头顶的建筑物仿佛破了一个大洞,乌云连带着寒风暴雨中正要向她这里砸过来。
一个盒子被她砸破,在那个属于钱琼英的镂金的盒子里,装的是一个平安锁,那是曾经她的女儿的平安锁。
她双手一直在抖着,甚至她没有力气走过去把它拾起来。她反复的看,反复的确认,想要证明是不是她看错了。但是结果都是,没有错,没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