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宇文颉没有追出来,所以她一路小跑跑回晟政殿。她坐在椅子上走着神,直到苏洛锦冲她大叫了一声。
“什么?你说什么?”她看着苏洛锦那无奈的表情。
“我说,你在想些什么?”苏洛锦还什么也不知道,对她的这种呆愣样子很嫌弃。
她凑近苏洛锦,同她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意外的是,苏洛锦听到后,脸上并没有什么太震惊,太恐慌的神情,她看着并不怎么在意。她说:“其实,你不用管这些。依锦娘来看,就算陛下知道了,他也不会对你产生威胁,他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毕竟,他可以无条件的宽容你。”
木谨言扭过头来看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二天,这天宇文颉也没有来晟政殿。木谨言突然起身,沿着青葱的石径,拐过一潭清水,走进那处华丽的宫殿。她看到有两个宫女端着茶水走进去,其中一个是钱琼英。
她一直等到她们出来,并且走远,她才进去。门口的那个小太监还是满脸笑意,她向他点了点头,小太监没有作声。
她坐在离门最近的一个椅子上,隔着软帘往里面看,看他专注的处理政务的样子,任时钟一声一声地敲击着。
天变暗了。
宇文颉始终都坐在那里,一丝不苟地,他没有走下来过,也没有喝过一杯水。
她觉得这段时间很漫长,又在片刻间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否则,怎么会在不经意之间天就变暗了呢?
渐渐地,她毫无防备地靠在墙上睡着了。
宇文颉轻悄悄地走过来,或者说,从他一进门她就知道了的,但是他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
他拿过自己的一件外袍,动作很轻的披在她的身上。
“如此没有防备,幸亏是在我殿内,如果是在别人屋里,你也敢随便就睡着了吗?”宇文颉轻轻地就抱起了她,把她放到他的床上,自己到隔壁的一间屋里躺下。
这段时间,木谨言竟然会又做了一个梦。
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陷入这种梦魇了,她以为自己对那些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心魔了,可是如今看来,一切还是未必的。
在梦里,她再一次看到自己的父亲,母亲,他们站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他们张开手臂,对着她慈爱的微笑着:“言儿,快来。”
她的眼眶一热,但是就在她将要冲过去时,一个小女孩儿从一边跑出来,“爹,娘。”
他们三个人抱在一起,这个画面很和谐,很静谧,他们看着多么开心啊。
那个小女孩儿回过头来,甜甜的一笑,她的大红色的裙子越发鲜妍。在看到她的脸时,木谨言一下子惊到了,那不就是她吗?
小女孩儿离开了她的父母,娇俏的模样,幽静的身形,她却突然撞到了一个小男孩身上。
那个小男孩摸了摸她的头,但是他的眼睛中却泛着冷色,他的眉眼深沉。
小男孩搂紧了她,在这个小女孩儿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他击中了她的后背,把她打晕,并且倾刻间举剑杀了她的父母。
小男孩问旁边凤冠华服的女人:“她呢?也要杀吗?”
小女孩被他丢在地上,那个女子看了小女孩一眼,面无表情。
“留着她,我要让他们在地底下也不能安心。”
这个人带着阴寒的笑,她这种肆意又可怕的笑容使人产生一种极大的不舒适感。她虽然穿着十分华丽,但是却不像是云巅上的天使,而像是地狱里的恶魔。
木谨言可以认得出,这个小男孩是小时候的宇文颉。
她此刻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一切,本来身边的一切都是虚妄的。但是突然之间有天盖地的寒意侵袭而来,地面凝结起来了坚硬的寒冰。她嗅到了危险的气味,是她逃脱不掉的,死亡的气息。
这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不敢应对那未知的事物。她的身体颤抖地厉害,甚至连逃跑的勇气也没有。她慢慢地回过头,面前这个人浅浅的笑。这种笑容明明是那种让人舒心的,温暖的笑,但是却笑得她心里发毛。
不可能,他不可能是皇兄。
他不会给人这种感觉,面对他时,她从未有过如此感觉。
不,或许不是,当日在大牢中,他想要来杀她时,就是这种感觉。
可是,那个人不是他,皇甫箫说过了,那时候他长的完全相同的人,不是他,另有其人。
就是这种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
脚下的寒冰不那么深厚了,仿佛只有薄薄的一层,她能听到这一层薄冰底下的水的汹涌之声。
“言儿妹妹,别来无恙啊。”
他的这种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她好像在哪里听过,有好像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是那种冷寂的,无情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阴谋吗?”
他笑得很好看,但是这好看的笑容的背后却有未知的恐惧,他轻点一下她的眉头。
她看着自己如同被施了魔咒一般倒下,全身都不能动,可是明明没有任何绳子束缚着她。
底下那一层薄冰仿佛顷刻之间四分五裂了,飞花碎玉般,她能听得到破碎的声音,夹杂着灵魂的呼喊,十分喧闹。
冰和水混合在一起,寒意更甚,沉入无边的黑暗中,沉入令人窒息的寒冷中,沉入深邃的绝望中。
下一刻,身边的这些事物都没有了,她躺在一个虚无的空间中,没有空气,没有阳光,没有水。仿佛是一个超越三界的地方,身边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虚无。
这时,却很诡异的出现了一把大刀,这把刀就在她的身体上方。那刀缓缓落下,将要把她切成两半。
木谨言被惊醒,她从床上坐起来时,想了好长时间才想起她是谁,她在什么地方。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还在寒冰中侵蚀着。她从床上坐起来,因为动作过大,碰到了桌子上的水杯。
“呯”地一声响,碎了一地,一地的玻璃渣子。
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她知道这脚步声是谁的。
木谨言竟然在忽然间感到很慌乱,她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来,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