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谨言斜着眼睛看他,她这才呼吸到了外界的空气,嚅动着嘴唇,强硬地露出一抹笑。
“你就那么想知道?”她扶着墙壁,想要支撑自己的身体站起来,尝试了几次,仍是摇晃的。她的声音很哑也很轻,她觉得自己这样的声音很陌生。
“废话,我当然想知道。”相国大人瞪着眼睛,模样疯癫。
可是,尽管他疯癫,但是木谨言此时此刻比他还要疯癫,还要崩溃,她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指着他。她开始笑得很轻,渐渐的,她的笑声变大,变得狂乱,笑容里充满对他的不屑和嘲笑。
“好啊,我告诉你,害死你女儿的就是你的表亲,当今太后,司徒晴的姑母,就是她。”
她的眼睛中甚至有些湿润,嘲弄着他的愚蠢,丝毫不掩饰这些残酷的事实。
“你别乱说话,你休要骗我。”相国大人的脸色越变越难看,这个惊愕的事情他显然不敢相信,也接受不了,所以他自然认为是她在说谎。
“我没骗你,我骗你干什么?”木谨言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晦暗莫测,脸上的笑更加肆意狂放,甚至她的脸在扭曲。
“是她杀的,就是她,绝对是她,不信你可以调查一下令千金的贴身侍女,或者直接问她。”她的声音提高,说话时身体在晃动,情绪异常激动。
“是她为了陷害我故意为之,可怜相国你一直被她误导,她一定在看着你的笑话,骂你蠢哪。相国大人,你恨错了人啊。”
此刻这间密室里面空气涌动,光线射进来,她有些适应不了这些光线,眼睛疼痛。相国的脸变得很黑,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思,不知道他信了几分。但是他的宽大的衣袖在微荡着,他像是一直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很失态。
“我没有亲眼看到不能相信,待我查清楚再说。”相国大人的隐忍她可以看得清楚,毕竟她最开始知道上官淑聊的真实面目时,也是这个样子。
但是相国大人没有立刻放走她,他遣人去邀请上官淑聊,特意让木谨言坐在殿内的屏风后面,她可以把一切看得很清楚。
木谨言的脸上恢复了血色,她还穿着她那件浅蓝色广袖裙子,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片叶子。她的双手在摆弄那片叶子,这只是她在相国的院子里随手拾起的一片梧桐叶而已,小巧微黄,上面的纹路叶脉清晰可见。她轻轻抚摸着它,脸上带着笑,睫毛上带着微微的水雾。
若是司徒晴在世,看到她这副样子坐在她家的大堂里,一定会恼怒至极,甚至争吵动手吧。她在心里想着,但是现在司徒晴埋在地底下,她尊崇的姑母和她的父亲即将在这里以她的死反目。若是她还活着,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感受?她那样骄傲一个人,知道自己的姑母是这样的不择手段,怕是难以接受吧。
相国大人还在那里坐着,桌案上摆着的是大红艳丽的嫁衣。那估计就是当时相国大人帮司徒晴向先皇求得这一门婚事后,相国大人为司徒晴裁制的吧。早年相国大人发妻病逝后,相国大人始终没有续弦,对这发妻留下的唯一骨血视之如命。如今,这司徒晴刚满十七岁就以那样的惨烈的方式死在宫中,他的苦痛,没有经历的的人恐怕都理解不了。
上官淑聊听说相国大人有要事找她,自然也没有怀疑什么,现在已经踏进了大堂中,她身边跟着两个侍女。
上官淑聊进来后,相国大人没有站起来迎接她,继续眼睛落寞地看着这大红的嫁衣。嫁衣上刺绣繁复,红得艳丽,红色的染料似乎要溢出来。
上官淑聊也看到了这个嫁衣,但是她有足够的能力当做什么也看不到。
上官淑聊自己坐在他的对面,姿态端庄。她说:“不知相国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相国大人没有回答她,手颤抖着,抚摸上那件嫁衣,喃喃开口:“太后,你还记得晴儿吗?我估计这么长时间了,你一定已经把你这么一个侄女忘了。”
上官淑聊并不把目光投射到那件衣服上面去,她的声音低低的:“哀家当然记得,晴儿这些年总是来宫里陪着我,她一时去世,我这心里,一直空落落的。”
听到这里,木谨言不禁在心里再把上官淑聊佩服了一通,她这种面不改色的心态真是练得炉火纯青的。
相国大人命人给上官淑聊倒了一杯茶,她捧着茶,隐隐约约觉得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同,她一直没有去喝那杯茶。
“太后你记不记得?当日你要我帮你领兵入宫时,答应过我,你会帮我报晴儿的仇。”相国大人不再看着那件衣服,而是看着上官淑聊,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异常,就像是在聊家常。
“记得,当然了。”上官淑聊自认为相国大人是在怪她没有立刻帮他报仇,于是赶紧说着:“相国莫有着急,现在我没办法在陛下的眼皮底下做事,但是我正在暗中设计,定要让她偿命。”
上官淑聊这一通话说得那么义正言辞,仿佛她就是一个恶人,所以上官淑聊和相国同仇敌忾,她说得那样轻松啊。木谨言握紧手中的叶子,上一秒,她还在爱抚着它,下一秒,她就把它揉在手里。
“这样当然好。”相国大人没有表现出什么,木谨言甚至也分辨不出,相国有没有相信自己的话。他接着说:“但是这孝怜公主不也是你的养女吗?况且现在陛下还心悦于她,你真的能做到这么绝情?”
相国大人正是在试探她,果然,上官淑聊的眼睛变得阴狠,虽然只有一阵,但是相国已经看到,他应该已经明白了。只听上官淑聊说:“尽管言儿是我的女儿,但是涉及人命,我不能徇私,否则,就是对晴儿的不尊重。”
“太后,你真的很绝情。”这是相国大人发自内心的想法。他知道既然上官淑聊可以这么样对木谨言,那么她怎么会顾及司徒晴的性命呢?这是一个道理,或者说,在她心里,她不会在乎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