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位陛下的心思，难猜得很。
李阳安道:“等着吧，是好是坏都躲不过去。”
李二老爷听了这话，倒是放心了许多，他了解自己的大哥，这么淡然的话铁定有些把握。
尽管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李家依旧稳坐泰山。
几日后，李老太爷终于带着全家人到城外的寺庙里烧香拜佛，李府的马车一辆接一辆的出来，外面也有不少人说着闲话。
“听说是去城外烧香拜佛。”
“肯定是想求佛祖给他们个高官大帽。”
“看看，一家人都去了。”
“……”
……
城门口，亮出李家的身份后，差兵立马放行了。
滚滚的车轮响彻，带起淡淡的风尘与两道车轮印。
灵稷山下，一眼望去，还是那般清脆。
若华下了马车，这条上山的高梯，以前还没有的，真是好久没来过这地方了，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了寺庙。
“走吧！”老太爷拉着老夫人。
李老夫人有些嫌弃:“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你非要我来。”
老太爷:“你正是因为少动才老胳膊老腿的，这梯子得亲自爬上去，心诚则灵。”
李老夫人仰头望着那高高的梯子，跟通天似的。
李老太爷已经率先开始爬了，一个人健步如飞。
李阳安却不敢这样走，他得照顾李老夫人，这么多年了也就现在能尽个儿子的孝心，当然不能错过。
女人们几乎都走在后面，李云燕没爬几步就开始怨声载道了，其他几个皆是如此，只有若华，一个女子竟然爬到前边，霜霜和阿菱追起来都有些费劲。
“姑娘你慢点，歇会啊！”
若华转头笑:“你们爬你们的，我爬我的，不用特意追我。”
霜霜摇摇头:“那怎么能行呢？”
“有什么不行的?祖父还在前面呢！哥哥二伯父也在前面。”
说完，不等两个丫头点头答应，若华便一个人往前走去。
没过一会，她就追上了李二老爷和李清宁。
李二老爷笑:“薇薇这体力可真好。”
李清宁也看向她，李薇薇从小习武，李阳安给她请了好几个武师教，体力好很正常。
若华笑，指了指前边:“我去追祖父。”
李二老爷挥挥手:“去吧！”
李清宁看向她离开的背影，略有些落寞。
李二老爷笑了笑:“清宁你不用管我，也去追老太爷去吧！”
“那怎么能行？”李清宁有些不同意。
“我又不是废人，你去吧！我要实在走不动了就停下等你父亲他们。”
在李二老爷坚持下，李清宁终于点点头，往上走去。
男子体力一般会比女子好些，李清宁没一会就追上了若华。
“呀！哥哥也上来了啊！”
这声哥哥叫得很受用，李清宁很喜欢。
“还行吗？”
若华笑:“当然了，我又不是娇娇女。”
“你是家里的娇娇女。”李清宁肯定道。
若华再次笑起来，真好！现在也真好，和以前一样，有爱她的家人。
“还没恭喜哥哥夺得案首呢！我还特意给哥哥准备了份礼物，待回去我给哥哥送去，也不知道哥哥喜不喜欢。”
李清宁瞬间眼睛亮起来:“妹妹准备的的礼物我当然喜欢。”
他夺得案首，周围的人夜不少有送礼的，但亲人中，就只有若华送了，所以这才最难得。
两个年轻人体力都很好，不一会就赶上了前边的李老太爷。
李老太爷没理李清宁，拉着若华不放，十分耍赖:“不准跑！”
若华笑——“祖父，我们也没准备跑啊！本来就是来陪您的。”
李老太爷睨了他俩一眼，哼了一声。
三个人继续往上走，李老太爷身体再好，毕竟也老胳膊老腿的了，压根比不过俩孩子。
“哎，你们俩给我慢点慢点。”
若华笑停住:“祖父终于撑不住了?”
李老太爷瞪她一眼:“谁撑不住了?你才撑不住了呢，我只是需要休息休息。”
“好吧好吧！”
若华捂嘴偷笑，李清宁也在一旁笑，笑得李老太爷扭头看向另一边。
三个人并排坐在石阶上，俯瞰下边层层叠叠的石阶与正在辛苦往上爬的李家人。
李老太爷笑了:“这群人平时就是过得太舒坦了，等哪天大祸临头了跑都跑不赢。”
若华笑:“祖父说什么呢？我们家是要长长久久下去的，怎么会大难临头呢？”
李老太爷摆摆手:“我就是一个形容。”
若华抿嘴，猜想着李老太爷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哥哥不是带了中得案首的文章吗？拿给祖父瞧瞧？”
被若华这一提醒，李清宁点点头拿出来:“祖父请过目！”
李老太爷摆着架子，扭头不看，这人老了有时候就跟小孩似的，性子拗得很，你让他做什么事他就是偏不做。
若华拿过文章:“祖父，我给您念念…”
“我自己看！”若华的话被打断后，手中的纸张也被抽走。
若华看了一眼李清宁，两人皆是被李老太爷逗笑的。
…
半腰处，李家人爬得精疲力竭，已经开始怨声载道了。
特别是李老夫人:“这天杀都死老头子，没事非拉人来这地方。”
李二夫人看了一眼李老妇人，咽了咽口水，此刻女眷的妆容仪表都乱得不能再乱了。
李老夫人在李阳安背上，压根没爬多少路都怨声连连，他们这些用腿实打实爬的人有多累啊。
天爷啊——
李二夫人忽然坐下。
李二老爷看过来，随后对着李阳安喊:“大哥，咱们不如歇会？”
李阳安看了看上边的路，还长着呢，原想放下李老夫人，但李老夫人不乐意了:“歇什么歇？要歇也得上山歇，这里歇成何体统？”
李二夫人瞬间脸色不好了。
李阳安给出一个折中办法，看向李二老爷:“这样，你们先歇着，我先把娘背上去安顿。”
李二老爷以及其他人都点点头答应。
这下子，李老夫人满意了，伸手擦擦李阳安额头的汗水。
“阳安啊~累不累？”
李阳安笑:“不累，娘轻着呢！”
他自小身体好又习武，这点体力算是简单的。
“为娘是问你在外边累不累？”
在那穷乡僻壤的霁县，没有家族的支持，刚开始肯定寸步难移，按着李阳安报喜不报忧的态度，李老夫人这些年知道的都是他的好，那他的坏呢？
李阳安愣了一会儿，旋即又笑起来:“哪儿有什么累的?儿子好着呢，倒是娘，儿子让娘这些年受苦了。”
骨肉分离，相思之苦，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是很难过的事情。
李阳安觉得窥见李老夫人，所以想要弥补这些年的缺憾。
李老夫人笑:“哪儿有父母会记恨孩子的，你爹那样别跟他计较。”
“我怎么会跟爹计较呢？爹教训都对，是儿子混蛋了…”
“呸呸呸，我儿子当年可是京城的大才子，怎么会是混蛋，可比现在这些小年轻厉害得多了呢！”
是啊！当时真是少年无谓啊~
李阳安感叹起来，无谓也鲁莽，若不是鲁莽，也不会被贬到那地方去。
当年新帝不费一兵一卒破了京城，霸占皇城，有了入座上位之心，李阳安不服啊。
不服萧家当了皇帝，也不喜姐姐受委屈，于是煽动天下万千学子，带头坐在皇城外和京城外。
只是他那时稚嫩，当然斗不过那时的萧家，于是只能被发配。
后来萧闵做了皇帝，竟然要纳姐姐为贵妃，真是气煞他也。
但他当时远在霁县，势单力薄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委身贼子。
等着吧，他会救姐姐出火海的。
李老夫人在李阳安背上，感觉得到他心里承受的压力，略微有些担心。
她一生二子一女，大女儿已经身在火海她帮不了，现如今她还是帮不了任何人，这让一个母亲自责与难过。
李阳安一步一步往上，灵稷山上突然蹦出点点斑驳的日过，太阳从云层里露了出来。
汗水在他额头冒出来，李老夫人一点点给他擦去，李阳安加快脚步往上走去。
…
此刻，李老太爷已经和若华、李清宁爬上了山顶，寺庙大门展现在眼前。
大大的三个大字挂在门上。
——光华寺。
这是十多年前建起的寺庙，当然，也请了高僧加持，这才有源源不断的香火。
“祖父就是在这人修行的？”
李老太爷点点头:“是啊！这里可清净了。”
山高路远，也只有十分虔诚的人才能上来，一般时候当然清净。
三个人一起走进去。
光华寺里钟声和诵经声连连混杂，迎面便是很重的香火味。
“施主求什么？”路引小和尚阿弥陀佛一声后礼貌问。
“不用不用，我对这地方熟得很。”
李老太爷带着弱华和李清宁东绕西拐，爷不知道要去何处。
若华四处查看着，这里以前根本没有寺庙的。
忽然，一个人影从眼前划过，略有些眼熟，是他？
他怎么在这里？
若华盯着那背影，有些疑惑。
连安？
“妹妹怎么了?”李清宁在一旁叫她。
若华回神:“没事，就是看见个长得好看的和尚。”
李清宁:“……”
这个地方，妹妹还有心看美男，真是一点没变啊。
最后，几人停留在一间禅房。
李老太爷推门而入，嘴里大声喊着:“玄机师傅，我来了！”
门被推开，里边竟然正立着一位和善的老和尚，老和尚正看着他们，好似早已料到他们会来似的。
老和尚的视线落在若华身上一会后，收回。
那目光，好似已经洞察了一切。
怎么可能，若华不信，这些和尚总喜欢装高深。
“老太爷，阿弥陀佛。”
李老太也也同样阿弥陀佛一声开始介绍:“玄机师傅，这是我的孙子孙女，来找您求求签。”
“三位里边请！”老和尚很和善。
进屋，一眼看去里边很简单，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
老和尚开始点茶，手法熟练自然，没一会儿能闻见淡淡的茶香。
这里很幽静，倒有种隐居山林的感觉。
“茶好了！”玄机和尚给他们各自倒上。
李老太爷感觉端起来:“快喝，玄机师傅点的茶可好喝了。”
若华和李清宁各自端起被子，入口，便是淡淡的清香，果然手法不一般。
李老太爷本来就渴了，一饮而尽后又来了几杯这才止住渴。
“玄机师傅，您帮我看看我这孙子孙女往后的命数姻缘如何？”
玄机点点头，起身拿出一个竹筒，里边是一只只签字。
“各自摇一摇，摇出各自的命数。”
若华不信这个，将筒子递给李清宁:“哥哥为长，哥哥先。”
“好！”李清宁握着，手里上下摇动，竹签发出清脆的响声，好一会，一根竹签才从里边掉落出来。
李清宁拿起竹签，先看了看。
上上签:天命不凡。
若华也看到了。
这…应该算是好兆头吧。
只是就算没这签，若华也能猜出李清宁的命，那肯定是当状元的料啊！
玄机和尚拿起签看了看，笑而不语。
李老太爷问:“玄机师傅？怎么样？”
玄机道:“公子是大贵之相，虽然路程有些坎坷，但结果总会是好的。”
那感情好啊！
李老太爷笑起来，说不定家里会出现个状元郎光宗耀祖啊。
“妹妹！”李清宁将竹筒递给若华，若华随便摇了摇，竹签便掉了出来。
她捡起来，翻转看了看，上边竟然没有一个字。
玄机和尚接过来。
李老太爷也疑惑:“玄机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玄机和尚拿着着根签愣了下:“好久没人抽过这根签了。”
“这根签如何？”若华问。
玄机和尚看着她:“无解！”
李老太爷问:“无解是什么意思？”
“未来一片空白。”
未来一片空白？那不是跟死人差不多？
李老太爷摇摇头:“没那么严重吧？若华再摇摇，肯定是搞错了。”
竹签又回到竹筒里，若华这次专心摇，察觉得到那玄机和尚的视线一直看着她。
最后，一根签掉了出来。
李老太爷捡起来，大惊:“怎么会这样？”
还是那根无字签。
李老太爷直接问:“大师，您直接说，这签到底是好是坏？”
玄机师傅道:“无好无坏，因果因果，一切的果皆由因，要想有好果必先有好因，阿弥陀佛，一切，皆由己。”
一切，皆由己。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这个道理若华当然明白。
也知道自己应该是活不长久了，原本就是个死人，哪里还有未来？
“大师？这签可有解？”李清宁有些担心。
玄机大师摇摇头:“无解，一切都只得靠自己。”
若华对上那双眼，很深沉的一双眼，恍若能看穿一切，将人一层层剥开看到本质。